小满的新男友是名TZ党,二代,而且那边厢前面风光大好。
这是全民故事计划的第64个故事
一
我匆匆忙忙地走在金融街上,在Friday门口,看到两个女人从面前走过——我和小满同时回头,望着对方:“小满!”我叫她,充满欣喜。她却面无表情地叫出我的大名。我瞬间明白,寒暄之后不必再有什么联系了。
我到Friday的二层点了一杯Mocktail,表面镇静地等着要见的朋友,却因为看见了小满,心里涌出了汩汩的不安定感,脑海中目送一列载满青春记忆的火车轰鸣而去。终于,和小满有关的那些事,可以不在精神的天地间肆虐游荡,时不时刺激麻木的现实;而是被装载进那列车厢,锁进这白纸黑字,安稳得绑定好。小满圆的脸,明亮的眼,从车窗探出来,挥手和我道别。
二
午夜12点。灰姑娘走下南瓜马车,冲回已经熄灯的宿舍,熟练避开室友的杂物,回到自己的空间,甩掉高跟鞋,换上睡衣和软底鞋又急急地走了。
“小满!小满?”跑到小满的宿舍门前,我轻轻地唤她。小满应声立刻出现在门口,转身掩好门,习惯地把手滑到我的大臂,轻轻拉着到了楼梯下面的空间。
“别捏啦!每次都欺负我最胖的地方!”“好玩呀!赶紧说说,今晚怎么样?”然后她对面的那个人就喜不自禁、手舞足蹈地开始分享最近的新体验。
大学的四年里面有三年,我们这频繁又默契的“夜谈”,已经让几任宿管阿姨都微笑默许,见怪不怪。有时候主角是我,更多的时候主角是小满。
和小满认识是因为军训,她在我左边。遇到小满之前,我从未见过这样蓬勃的女孩。
难得在肥大丑陋的军训服之下,还这么活泼灵动的姑娘,眼睛那么大,那么黑,是长密睫毛下的一汪潭水。发脾气的时候似乎都带着笑意。
我们年幼时常常把不费吹灰之力而成绩一流的人成为“天才”或“学霸”;我初认识她时,觉得这两个词用在小满身上,真真亏待了她的灵性。这个初中开始混夜店、抽万宝路、喝威士忌,靠写漂亮日志成为校内网网红的姑娘,学霸生涯并没有止于高考:大学四年一直是院里前几名,而且混上了学生会副主席。
靠,什么世道。
不像现在,学生们外出夜蒲像吃宵夜一样简单普遍。10年前我们夜蒲小团队的人并不多;不过不是奇葩不聚头。
那是夜夜笙歌的日子。青春的脸,大好的时光,不同的男人,酒精,场子,一掷千金。20岁的年纪,那么多胶原蛋白可以浪费。其实小满平时很少去五道口,足迹早就遍布工体了。她说,五道口全是学生,很low。混到大三下学期,因为是不带钱的常客,美丽会的经理邀请我们当驻场。
当然是拒绝的。毕竟我们还有几千字的论文要写,还有模联的国际比赛要参加,还有国际投行和BAT的交流会要出现。不管怎么玩,玩到多晚,回宿舍睡觉是一定的,再怎么玩真心话大冒险,不和陌生人发生身体接触是一定的——真怀念那世风纯良的日子!你若是不想,便是没有危险。多么美好。
有些量变正在突破到质变的边缘。只是,发生的时候全无征兆。
三
那次小满第101次和她帅气的体育特长生男友吵架了。凌晨一点多钟拖着我坐在学校路边上,喝着Breezer,抽着烟。这次看来他们俩终于是断绝关系了。晚自习回来的勤奋的学生们来来去去,时不时有人怪异地打量我们。
“Who fucking cares!”小满说,“走,陪我去后海。”
那晚,是小满唯一一次没有和我回学校。在后海的酒吧,有3个男孩子,其中那个负责买单的穿着一身运动装,过来要小满电话。我拼命摇头,小满还是给了他,然后我们5个人转战工体……然后,我再怎么努力,路过学校时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下了车。
我吓得一晚上辗转反侧。第二天一早我就给小满打电话。她完全不在意的语气:“我没事啊,玩的很好,他们很礼貌。”
Really???
更让我跌破眼镜得是,小满和运动衫男电光火石般的好上了。
运动衫男成浩让我第一次懂得了“富二代”这个词的意思。成浩家里做房地产,把他送到澳大利亚读书,花了100多万,学无所成混不下去回来了。之后就一直在父亲的公司打杂。
小满从此开始了约会有车接送、吃昂贵餐厅有人买单的生活。我并不敌视成浩,相反,我觉得他人很好,单纯又阳光。他说等他工作稳定了就和小满结婚。
单车和宝马的恋爱,若是没有深刻经历过、对比过,有什么资格批评呢?当学生情侣们在北京零下10度的冬夜偎依在宿舍楼下瑟瑟发抖,小满在她的宝马车里面吹着暖气去金鼎轩吃点心;学生情侣们逢年过节在南门外吃顿火锅然后拉着手去上自习,小满则是在一件一件收礼物:生日有名包,情人节有鲜花香水,连三八妇女节都有卡地亚吊坠。
当别人痛斥舞蹈学院的女孩子被人3万一个月包养时,我会微笑诚恳地说,“比我一个月薪水高多了呢。”祝愿包养她的人是个比较可爱的人——其实事业成功的人可爱几率并不比平常人低啊。
既然大学四年任何形式的恋爱都有极高的可能性变炮灰,那么这样的恋爱错了吗?感觉是一笔非常划算的感情投入呢!
那些人都说错了;可是错在哪里,到底有几个人说得清楚?
四
小满的父母严令禁止她和成浩进一步交往。我当时其实十分不理解:他们结婚不是很好嘛?成浩看起来真的很爱小满啊。小满的父亲,一名国企中管,告诉她说,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无分高下贵贱,只是精神难以相通,所以不会持久。
小满最终听话地和成浩分手了。很快到了大四,小满说要申请出国读书。在申请接近尾声时,小满突然人间蒸发,行踪神秘起来。居然连我都两周见不到人?我自我宽慰,她必然有她的理由吧,对她这种小坦克般的姑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直觉告诉我她一定是谈恋爱了。
小满出乎意料没去美国,而是去了香港继续深造。我和小满分隔两地,加上她变得极少出没于社交网络,我们竟然有一年多几乎断了联络。阴差阳错,我因为工作关系去了香港。再见到小满时,她和军训那会儿相比早已判若两人。
她宿舍里至少挂着8个LV手袋;我们在中环昂贵的日料吃饭,她心不在焉却不忘记打包很多饭菜回去带给她男友;从中环到她偏僻的学校她直接打车;她和我讲去香港赛马会赌马、去澳门看演出……
若是社会上的甲乙丙,她何须瞒着我?我看着她眼睛,问:“他是谁?”
小满想了一下,最终和我说了一个名字。连忙和我说要保密。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小满啊小满,是那个男人要你保密的吧?
我心情有些沉重地和她道别。
真正爱你的男人,会牵着你的手见朋友,会把你们的照片公布在朋友圈,会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你的存在。当你因为一个男人而放弃社交圈,放弃自己的世界,那往往是一个悲剧的开始。
五
半年后,憔悴的小满和我又见面了。我约她在一家好吃地道的米线店,她并没有意见,但坐下时不忘十分嫌弃地擦了擦凳子。
我们见面又频繁了起来。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在我小家的沙发上嚎啕大哭。
大四的时候,那个男人在校内网上找到了她,他们互动密切了起来。
照理说,交往男友只看颜值的小满不会对这种人动心的;可我明白,这里有成浩的影子。男人是学校某个类似耶鲁骷髅会神秘组织的风云人物,虽然不常在学校上课。他是名TZ党,二代,而且那边厢前面风光大好。
至于小满是因为那个男人要在香港那间学校读MBA而申请的那所学校,还是先申请了那所学校结果发现他们是校友,已经无需追问;只需要知道,那男人读书的一年多里,小满几乎是读了两个学位——完成自己的,还要为他写作业做论文;甘心情愿为他打扫、照顾他起居,还喂他吃药;起初他对她也好,哄她,宠她,到处带她玩,给她买包,甚至直接给很多零花钱;她沉浸在他给她的完美世界里,他是她的哆啦A梦;她半自愿地放弃了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朋友圈。
男人学制短些,比她先毕业了;事情演变成千篇一律的狗血剧。
她为了给他送东西受风发烧了,他和朋友们打着麻将当她是空气;她赌气说出去走走,关门的刹那听见里面不知谁嘀咕一句“就知道逛逛逛”;最关键的是,自始至终她根本没有正式的女朋友身份,他一直在北京还有一个自称是正牌女友的姑娘,逢人就骂小满是个不要脸的三儿……
在种种冷暴力下,小满终于提出了分手。男人冷漠地说:“这可是你说的。你要多少钱?”
小满的世界彻底坍塌了。
任何一种伤痛,都不会白白地轻易离开。在经历了物质的丰裕和精神的打击之后,小满是另外一个小满了。
我给她介绍了一份上市金融集团高管助理的工作,她欣欣然地去了;很快因为觉得女领导对她吹毛求疵便甩辞职信走人;她对工作最喜欢的部分是见各种高级的年轻男人,做直升机去澳门看秀;她不再写灵动漂亮的文字,而是研究奢侈品并如数家珍……
最后,她喜欢上了我阳光帅气的鲜肉男友,并在我和男友吵架期间和他去酒吧喝酒。当时正出差的我在酒店房间里嚎啕大哭。
我终于同时抛弃了他们两个。
作者夏颜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