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火车上,一个男孩在掩面抽泣,他二十多岁的样子,正值芳华。他时而擦擦眼泪,时而仰起头看着窗外,眼睛红红的,眼珠内闪着晶莹的泪光。他努力的擦拭,却忍不住内心的悲痛,绝望的任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横流,如同流淌的河水冲击着干渴的大地,泪水不绝,河水也不绝。
然后他从随身带的背包里拿出纸和笔,开始写信。他要给自己爱的那个女孩写一封长信,他们昨天刚说了分手,男孩要坐火车来找女孩,电话里说不清楚的矛盾,也许见面就能解决,男孩一直这样认为。火车经过山林旷野,又经过一道曲折的河流,他知道那河是黄河,人人都说不到黄河心不死,如今他经过黄河,心依然不死,因为他的心在女孩那里。
②
他开始写信:
“小李,我们已经认识了八年。你18岁那年坐在我的前面,那时你天真可爱,一腔热血,马尾辫不长,脸上些许雀斑,两只大眼睛如同夜空里的星星忽明忽暗。明亮的时候,世界都为你欢快,悲伤时,整个星空都暗淡。
那时,我为你写东西,整个笔记本上写下关于你的秘密,时而仰首痛哭,时而莫名欢笑,密密麻麻的本子上写满整个青春的悲观沉浮。
毕业那年,我们在一起了。上大学的那个暑假,我们相约进入一个学校,我们想象未来的美好,单车白衣,翩翩少年,一起读书,立志向上。
我的脾气越来越差,你的无理取闹也一度让我哽咽,我们经历了所有想象的美好,却被现实触不及防的伤害到体无完肤,我们最终走向决裂,你说了分手,我并不想再见。
恋爱让人勇敢,它是每个人成长的催化剂,也是每个人的共同命运。所有说过的话,后悔的事可能都是无法逃脱的网,将你我禁锢在永无尽头的黑夜。未来是有光亮的,可是因为即将失去你,世界一片漆黑,我如同林中奔走的小兽,看不见林子那头的道路。
我们相爱时,你的笑是甜的,让我的心也瞬间变成蜜糖。你的纯真执着,让我相信人间的美好,此刻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想同你一起旋转在这个颠倒的世界,不想从前,不顾未来,只要牵着你的手,我就能坚定的和你走下去。我们争吵时,我迁怒于你的反复无常,变化多端,你却烦恼着我的幼稚无聊,不解人意。谁是对的,谁是错的,根本不重要,因为相比于吵闹,我更害怕的是失去你。
你说,机会总是自己抓的,不是别人给的,我不明白这些所谓的自主,于是死乞百赖的在你身旁,以为陪伴是最好的爱情,可是时间是不等人的。我没有成熟到一句话就说到你的心底,也没有理智到争吵时控制自己的坏脾气,一味的要求你不要走,可是你却义无反顾的说出了那句我至今依然不能理解的话。
我渴望有一个能够重来的机会,让你看一看我的冷静沉着,让你重新回到从前点点滴滴的快乐,让我们不再背负压力前行,只是相爱。我所希望的还会回来吗?这个世界还会好吗?我等待着,等待着你的归来……”
③
男孩经过两天一夜的火车,终于来到了她心爱的女孩住的楼下。他仰望着那个他从来没有来到过的地方,一栋栋高楼遮住了太阳。自从毕业以后,他们就天各一方,每天的早安和道别隔着一条条线,那细细的线奔走在辽阔的夜空里,转了几个弯,到达所爱之人的耳孔里,听不出喜怒哀乐,藏的住所有小情绪,如此日久,便觉无聊。
他在楼下等待着女孩的出现,她屏蔽了所有他的联系方式,以为可以不再联系,奈何两颗心往往是不对的,他经历过痛苦的内心挣扎,最终还是来到了这个地方。望不见的楼顶上空此时飞过一只白色的飞机,它有白色的尾气,白色的翅膀,他记得女孩是最喜欢白色的,他记得所有她白衣飘飘的美丽时刻。时针一圈圈的转动着,他没有等到女孩,仿佛这世间只剩下无尽的寂寥,守着自己脚下的一片土地,守着度日如年的春寒。白色的尾气最终也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只留下夜空几颗还不太亮的星星,那是她的眼睛,在某个不确定的方位偷偷的看着这一切。
他终于还是走了,他还要返回家去见自己的家人,一种叫做亲情的东西催逼着他走向归途,他年迈的父母还等待着他的好消息。他将信深深埋在她门前花坛前的一片土里,他不知道她是否会看到,他只知道她爱看那花,也许某个时候,她能拿到这封信,看到里面的所有泪水。
那一夜,他伴随着月光,伴随着呜咽的河流声,伴随着远方沉默的山影,陪同一车厢四面八方的旅客,行走在深夜的山河里。他的心已经有点麻木,车厢里烟雾缭绕的氛围让他也想拿起一支烟,于是他抽下了人生的第一支烟,那是一支来自西北的烟,身边的旅客给的。细长的烟体在不断的燃烧中带给他片刻的享受,他狠狠的按灭了那支烟,任烟灰飘零坠落,目光徜徉在漆黑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