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一过,寒假就近了。
如今的孩子,沉重学业负担下,假期不过是学校时间的延长。
我的学生时代,寒假,是真正的快乐假期。
期末考试后,如释重负的我们,领了《寒假作业》,撒着欢儿的跑回家。
寒假是冷的——那时好像没有暖冬这一说——真是冷到骨头里。屋檐下常常有尖而光滑的冰锥、大雪尺把深也是经常有的事儿,还有讨厌的冻疮:手上的肿疱直至溃烂,脚趾头痒得钻心……然而这些并没有降低我们寒假的乐趣。
我们会在烤火盆里埋上山芋,盼着焦黄的香味,狐仙般的飘出来;会在斗鸡的游戏中玩出一身汗……
将近年关的时候,我们的快乐达到了峰值。
满大街都是香甜的味儿。吻糖的手艺人会在城里的大街小巷扎起一个个吻糖作坊。入口即化的林头花生酥、薄而脆的芝麻交切片……即使是最便宜的炒米糖,也能让你想起谷物中阳光的味道。
还有母亲年前的重头戏——炸圆子。
菜籽油烟大但香味足,原生态的力量有一种直冲味蕾的粗犷。
我最爱吃肉圆子。手工剁的肉馅,掺上煮熟的糯米饭、拌上大量的葱花、生姜米。大锅里热油翻滚着,抓一撮肉馅,搓圆,在湿淀粉里打个滚,贴着锅边游到沸腾的油中,很快就漂上来,漏勺捞起——这时的圆子并没有熟透。吃的时候需要在饭头上蒸,或者放入青菜汤中做成一大锅青菜肉圆汤。
我常常待在锅边。母亲会特意捏几个扁扁的圆子。多炸一会儿,然后,捞到小碗里——别在这儿转,挡事。
过年时母亲要炸一大锅圆子。过年的餐桌上每顿都要有圆子这道菜。
吃不了的圆子——那是肯定的——用炸圆子的油淹起来,放到坛子里,一直可以吃到初夏。
土灶、大锅、热油、肉的熟香……临近除夕,攀桂街上都是这种满满的幸福。年的幸福。
如今,年过七旬的母亲过年时还炸点圆子,年前找熟人或者含山到合肥的长途班车带给我们尝尝。回家后,会在后备箱里装上一些。我仍然喜欢吃母亲炸的圆子,是几十年不变的味道,城市长大的妻子并不会做这道家常菜,只是和我一样喜欢吃。
当然,还有烟花、鞭炮带来的视觉盛宴。
三十晚上,是寒假最浓墨重彩的芳华。
每年吃年饭,母亲总是最后一个坐到桌边,围裙都没解下,似乎随时准备着给一大家人盛饭、热菜……
大年初一。
桌子上是董塘、各种糖果、瓜子。草捂子里是香香软软的茶叶蛋。
压岁钱,老实讲,没啥感觉,不过是亲戚朋友之间你送我我送你,一两块钱就是大票子。
三天年,可以小小的放肆下,父亲的巴掌也会放几天假的。
过年,是一年中美食最集中亮相的季节。
母亲有擀饺皮、馄饨皮的好手艺。外婆家、舅舅、姨娘家里的,都有了。
年后,鞭炮的热闹还没散尽,正月十五,元宵节前后,新学期就要开始了。这时才恍然大悟似的,想起崭新的《寒假作业》,卷边的课本。这也难不倒我,三五天打个突击,《寒假作业》就写完了。一个寒假,也就这么个把星期的时间与学习有关。
充满年味的快乐寒假,也许再也回不来了。(胡晓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