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坎上,或山冲里稻田与群山交界的水沟边,大量地生长着带剌的“窝泡子”小灌木树,其实就是覆盆子树,叶子是“桃子”形,到了春季花开斗艳,开的一种中心有点淡红的小白花,在绿色世界里特别地耀眼,特别是生长在宽宽的田垅中间的田坎上的那些,周围只有青草,更显示出它的鲜活和艳丽,令人联想起穿着绣有美丽图案的白裙的仙女,下凡后避开人群,行走在田间高高的禾苗中,无意间星星点点地露出些行踪,我们小凡人见到总会感到惊喜。
到了夏天,吊满枝桠的果子由青转黄再转红,黄的酸多甜少,红的甜多酸少,果子的形状像一蔸“花菜”,连接花柄的是一托盘,像个莲子盆,盆上有规律地挤满了圆圆的、像蜜蜂眼睛一样晶莹剔透、反射着光泽的果肉。看到熟透了的果粒,我们情不自禁地飞奔过去,用指甲将挂着果的细小柄掐断,将“盆”送到嘴里,咬下果肉,托盘还留在手上,接着丢掉,果味比酸梅子更加的纯正。覆盆子是特别聪明的物种,通人性,能“见风使舵”。长在山边的树一般有一米多高,并往四周围弯曲,积极地往空中扩大范围。而长在田坎上的不这样,只匍匐往四周爬行,不见树杆只见藤,将空间留给禾苗,它的果盆也浅些,方便人们吃它,熟得也快、早,果肉大粒,水份更足,更甜,颜色也更加的鲜红,从多个方面来“讨好”老农伯伯,好叫人锄头下留蔸,在每年铲田坎除杂草的时候,老农只铲带剌的藤,而树蔸就长期留在原处,每年春天,它能照样抽枝,开花结果,演绎属于它的美丽的生活乐章,让我们人类得以观赏加品尝。
春节过后,通常会下一场春雪,待到高山坡里的积雪也不见了,惊蛰节也就到了,大地回暖,我们小朋友也已可以脱下笨拙的棉衣棉裤了,可以跳跃在野外的各个角落。待到天气转晴的日子,我们跟着大哥姐们上山去采菌子了,他们跑在前面,可以捡到多些的磨菇,足够装一花篮,我只能跟在后面,捡她们漏眼剩下的。一般来说,菌子长在阴暗潮湿、但又有小部分光线照到、比较肥沃的地面,或有些枝叶遮掩,或躲在稀疏的蕨里。但总是失望的时候多,往往只有“回信”的十几朵,谈不上丰收,像堂姐们捡到手软的滋味没试过,究其原因,主要是时机不会把握,老赶在别人的后面才上山,再者,同时上山也不够别人翻山越岭跑得快,眼力也不够大姐们“尖”,稍微杂树多些的地方,独自不敢去,怕鬼怕蛇怕野兽,经验也不够丰富,所以只能做一个小小的“配角”,做不了“主角”。
我也认识本地的主要几种可以吃的菇:先是松树菌,站立时对着地面的一面是排列整齐嫩嫩的、薄薄的白色叶子,对着天空的外面是中间高高的,像一顶泥灰色、偏黄的帽子,一簇簇躲在有松树的山坡里,这种菌最普遍,不会认错。另有一种叫茶树菌,无论是叶片,还是帽子的外层,整身都是金黄色,普遍没有松树菌那么大一朵,长在有茶子树的周围。还有丝茅菌,整身为灰白色,长在有丝茅草的附近山上,田基边上也长,大的直径有十几公分,肉也厚。还有石灰菌也能吃,它们形状都差不多,都有白色的叶子,凡是没叶子的都不敢吃,有叶子的也要反复确定是自己熟识的品种才敢吃。山上盆架子树下的荷树菌很多,吃得少也会呕吐,胃痛,茶树菌容易和它打混,所以我们干脆连茶树菌也不吃了,每次我们捡回去的路上,先找些行家来辨别,回到家后再给年纪大、稳妥的人把关,剩下一小部分,确认无毒的煮汤喝,俗话有说:“凡菌三分毒”,所以要煮长些时间才行。
在塅中,属我们队的固定几条田基上,常常长出一片片的鱼腥草,它的叶子是圆圆的,厚而且油滑,叶柄、叶茎和叶的背面都偏降红色,叶面是青色的。在这些位置,其它任何草都难插足进来,鱼腥草会盘根错节,独占地盘,再往四周发展。我们利用农忙的空闲,路过时顺便挑些没有疤痕的叶子,掐上一大把带回家,洗净后放到瓷碗里,上面撒些盐,淹一个晚上,已变成美味零食,甜而爽,有一种特别的“生”味,我的叔伯们会在不同的时间,每年吃上几次,他们也知道,这种草对身体有些好处,清热解毒,利尿通淋,可以通治上、中、下三焦,上至咽炎、肺炎,下至尿道炎、肾炎等。
在野外的田基上、塘基上、渠道边、山坎上和荒野地,随处都能见到青青的剑形叶子的丝茅草。一般只长一尺来高,密密麻麻,大片地依地势而生,微风吹来,摇动身子,露出叶背面的奶白色的“肌肤”,丝茅草一身是宝,叶子是黄牛的至爱,地下的根是长长的、头尾一样粗的、一节节的白根,我们小孩闲得无聊时,常去扯出几根,吹干上面的沙子,跟小牛一样嚼起来,甜味很纯正,吸干汁,将渣子吐出来。
大人们没那个闲工夫去嚼了,往往用靶头挖一大把,回到家煲汤喝,白茅根也有凉血止血,清热解毒的效果,对牙出血、牙痛还有特效。
荸荠,也叫马蹄,我们叫它“瓷菇”,可能是它的肉白而又圆形好看,才得到这样的美名,它能清黄疸、降血压,治脾热,清热消渴。在我们乡下的水沟里,山边的水塘里,甚至在稻田里,都能找到它的踪迹,露在泥面上的是一根圆的、直直的、空心的、顶尖的、牙签粗的青草,水下的泥里就连着马蹄形的瓷菇,我们要顺着“灯芯草”,用手指插入泥里挖出来,洗干净后,露出的是一个小手指头大小的野荸荠,吃起来甜又爽,因为太费时间,所以每次也吃不了几个,不像在非洲原始的沼泽里,站着边行边找吃的猩猩们,在熟悉的老地方,有安全保障的前提下,管吃个肚饱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