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是白米饭也是白月光(一)

《人人都爱雷蒙德》是和《成长的烦恼》齐名的美国经典家庭喜剧,断断续续演了九年,获美国艾美奖最佳喜剧奖两次,不过这有什么可骄傲的,我们中国人民,人人都爱苏东坡,爱了将近一千年。

苏东坡,是悬在夜空的白月光,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烙在我们的心间;也是落在饭桌上的大米饭粒,白白胖胖,滴滴溜溜滚进我们的饭碗里。

东坡先生有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爸爸,了不起的苏家爸爸,《三字经》里记载的父亲共有两位,一位是“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另一位就是“苏老泉,二十七,始发奋,读书籍”。苏家爸爸极有天赋却不喜读书,年少时虽不至于是古惑仔,但也算的上是小愤青,他一路奋战,愤青到底,苏家爷爷也不介意,照样给他娶妻置家,直到苏家爸爸当了爹爹,自己的态度才严肃起来,追悔韶光虚掷,转而发奋。著书立文,教养儿子,苏轼苏辙也争气,他日趋庭,叨陪鲤对,成就了一门三苏的佳话。

苏妈妈同样很了不起,幼时的东坡先生读到了东汉范滂的故事,范滂是东汉末年有名的忠臣、孝子,受宦官陷害,遭逮捕。前往抓他的人非常敬重他,当地的县官甚至想陪着范滂一块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亡命天涯。但是范滂担心罪及老母,不忍逃亡。和母亲诀别时。


其母就与之诀。滂白母曰:“弟仲博孝敬,足以供养,滂从家父归黄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母曰:“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辞。


范滂说,弟弟很孝顺能侍奉您,我随先父去黄泉,生死各得其所,只是希望您不要再悲伤难过了。范母深明大义:你现在能和那些高洁之士一起赴死,有什么可遗憾的?!好名声和长寿面,难道能都有吗?

读文至此,苏轼试探性地问母亲:“轼若为滂,母许之否乎?”苏轼的母亲毕竟是苏轼的母亲,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自己儿子的问题:“汝能为滂,吾顾不能为滂母邪?”“我如果以后也做范滂这样的人,您同意吗?”“你既然能做范滂,我难道就做不了范滂的母亲吗?”所以,日后的日后,文坛中的擎天巨柱苏东坡,政坛中的国之柱石苏东坡,早在幼年时,就已经和母亲有了这样的默契,儿若为英烈,母必为巾帼。

敏而好学的父亲,深明大义的母亲,苏东坡之所以是苏东坡,是有原因的。更何况,这不光是一对高素质的父母,还是一对恩爱无比的夫妻。那年春天,一门三进士的好消息还没有传到四川的眉山,苏妈妈就病逝了。苏爸爸一篇祭文,让人读起来,一把辛酸泪。


与子相好,相期百年。不知中道,弃我而先。 ……伤心故物,感涕殷勤。嗟予老矣,四海一身。自子之逝,内失良朋。孤居终日,有过谁箴?……呜呼死矣,不可再得!……凿为二室,期与子同。骨肉归土,魂无不之。我归旧庐,无不改移。魂兮未泯,不日来归。 


不由得让我们想起了苏东坡那首著名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东坡的原配妻子,王弗。林语堂先生在《苏东坡传》里提到苏轼和王弗的婚姻时,留下了这样一句话:所有的婚姻,都是缔构于天上,进行于地上,完成于离开圣坛之后。王弗出身良好,习读诗书,温柔敦厚,平实精明,和自认为“天底下无一不是好人”的苏东坡堪称绝配。苏轼掌灯读书,但凡有想不起来的典故或诗文,王弗总能提醒一二,她的才华不露声色,巧妙地隐藏在丈夫的身后。王弗因苏轼的才情气度一生敬爱他,又为了使他免于旁人的加害一直在保护他。以此留下了“幕后听言”的故事。苏东坡在前厅接待客人,苏夫人就坐在帘子后面帮他观察来者,是敦厚可交的君子还是阿谀奉承的小人,苏夫人总能说个一二。只可惜,王弗27岁便香消玉殒,一对爱侣,阴阳两别,忽如一夜风云变,惊起鸳鸯生死隔。

一门三苏,苏轼的弟弟苏辙也是天纵奇才,东坡先生长的又高又壮,从小就是个大头,成年后更是结实健壮,嗓门大,酒量大,苏辙和哥哥不一样,又高又瘦,不喜欢说话,虽然没有哥哥的天赋才情,但官运到比哥哥好很多。兄弟俩感情十分好,一起求学,一起中举,一起在文坛鲜衣怒马,一起在政坛起起伏伏。苏轼旷达,苏辙内敛,苏轼不拘小节,苏辙沉静严谨。苏轼外放为官时,苏辙就在京中侍奉老夫苏洵。写一封信十天才能到,兄弟俩便每月互相寄诗,写诗写文,互相唱和。相传两兄弟晚年时都遭贬谪,苏轼在今天的海南,苏辙在今天的广东,隔海相望,分手时苏辙要哥哥答应他一不再写诗,常因写诗获罪,二不再喝酒,年纪大了,必须服老。苏轼为了不让弟弟担心,就答应了,结果在一次打盹的时候在梦中做了首诗,苏轼醒来心痒难耐,就把这首诗记录下来了,又一想,反正答应弟弟不写诗也没做到,干脆再喝杯酒吧。

我们常常说起的就是这首《水调歌头》,子由就是苏辙,苏轼在密州过中秋,喝高了,又唱又闹,醒了之后分外想念弟弟,提笔挥就,一纸经典:


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东坡何其幸运,他的父亲、母亲、妻子、兄弟都兼具品行高洁和才华横溢,他这个大肚皮的胖子,真是《爸爸去哪儿》《妈妈咪呀》,《一路上有你》,《奔跑吧,兄弟》四类综艺节目都上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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