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过你,但我也只有你。


灰色天空下的北京,一间不到十五平米的房间,一张桌子,一个床,左手角落边的盥洗室,她们互相撕扯着对方的衣服,浴头洒下的水冰冷地淋在她的短发上,水花四溅的样子中遮盖了她眼角的泪水。

安生: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家明。

苏家明是七月16岁以前包括以后看到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安生去过酒吧,见过午夜时分吉他乐手疯狂的样子,去过偏远的山区,见过那里最穷最苦的人,去过整个华南,西南和华中,见到过太阳日出日落交错的时刻,去了很多地方,见很多人,却再也没见过像家明一样帅气的人。


                                                               关于七月

我是七月,我有爱我的父母,安定的生活,和我爱的人。

十三岁的时候,我第一次遇见了安生。军训时,她是唯一一个披着头发的女孩。可是看起来并不是很淑女的样子,我们一起罚站,一起偷偷地按掉下课铃声,在别人看来,肯定是安生这种不听话的孩子做的事,但只有我和安生知道,究竟是谁做了这一切。

安生第一次去我们家吃饭的时候,妈妈爸爸总会夹菜给安生,我从来没有问过安生她的父母在哪,住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只是记得在安生说完:“我爸早就死了,我妈经常出差不在家”后她总爱在我家吃饭睡觉。唯一一次,是在放学后的校门口,安生看见一个站在黑色汽车旁衣着比我妈妈好看漂亮十倍的女人后就逃跑了,她说那是她的的妈妈,可是她不愿让她回家。看着安生被迫坐上车回家,就像去了一个不是家的地方。

那是我第一次有了想要保护安生的念头,想要和她分享我的玩具,分享我的日常。

后来,我们一起从十三岁到十五岁洗澡,吃饭,睡觉,上学,形影不离。

传说一个踩到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么两个人便会永远在一起不分离。

安生,你先走。我会踩着你的影子走,你说好不好?

那一年,我遇见了苏家明。遇见了那个你曾说除非很爱很爱的一个男人,你才能忍受他的人。我们有着共同的话题,共同喜欢的作家,我说的每一句他能完美的回答,我想说的不想说的他都懂,他是我除了你之外的安生。有家明陪伴的日子,时间不会那么难过了,但也不会是永远。

从来不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也许一切都是很短暂的吧。你终究还是去了你想要的远方和25岁之前的流浪。

这别离的伤 青春的模样/有一些寂寞 一些疯狂/那些旧时光 像影子一样/跟我去流浪 去远方/找一个地方让我能更加坚强/就像在梦里的天堂/找一个方向 让我自由的飞翔/和所有的悲伤SAY GOODBEY

我们的影子终究还是分开了,可是我却没有哭。我努力说服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不和家明谈论关于你的消息,自欺欺人的理由总是让人痛彻心扉。如果那个夜晚,我没有带家明去见你,会不会不一样呢?我什么都有,可是没有家明的七月什么都不是我爱那个男人,胜过爱我自己。当我看到你们在佛像面前说的话,我不敢往前走,我怕多走一步,家明就会离我而去,我也会失去你。努力装作没看见,没听见,就像不曾发生一样。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骗了自己多久。

你走了,每到一个地方你都会给我写信,还给我准备生日礼物,我想你,但我害怕见到你。你的每一封信都会写着“问候家明”,我不知道该自己是开心还是难过,所以给你的回信中只是三言两语的带过家明的近况,然后开始炫耀我一个人的爱情和婚姻。

我们都长大了,但都没有变好。

我以为我会过着和家明安稳的生活,会和他有一个孩子,一个温暖的家庭,可并没有。但我不怪他,因为我爱他,爱到没了自己,爱到能忍受他所有的对与错。

安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恨过你,可我也只有你。

后来,我去过你曾说的茫茫荒野中生火煮咖啡,在冰凉的溪水中洗澡,在睡袋里看满天星斗,在诺大的帆船上看飞鸟划过.....以前的我手里拥有的东西太多,所以放不掉,现在,我只有我的背包,却感觉什么都不缺。

我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和你一样。

过得折腾一点,也不会不幸福。谢谢你,我最好的朋友,我终于成为了曾经的安生。

我是七月,是流浪着的安生。



                                                      关于安生

我是安生,我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我的母亲因为爱一个男人,为他生下孩子,却要用一生为他守口如瓶。我觉得我的出生就是一个笑话,连名字都自带讽刺。我恨我的母亲,她把我带到这个世界,却无法给我一个家。

母亲给了我华丽的衣橱,好看的房子,还有一个保姆,她努力地给了我最好的,可是她却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或许她知道,但是她给不了。所以,她选择逃跑,留下我一人面对这满屋子的孤寂和冰冷。

十三岁,我遇见了七月,与其说是遇见,倒不如说是选择。我天生就有对温暖的识别度,所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一眼就看见了七月。七月好像天空中投下的一束温暖阳光,我爱这样的阳光,也享受它带给我的温暖。我喜欢七月,喜欢她的样子,她的生活,她的家庭,她的所有,她的一切一切。她拥有我从小就梦想拥有的东西,我愿意吃下她不爱吃的包子皮,愿意为她做她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只为分享她生活里的阳光和温暖。

可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分享的。

七月带了家明来看我,家明是她爱的男孩,也是天空投下来另一束温暖的阳光。我爱上了这束阳光,但我不能同时拥有这两个人。

安生:你喜欢七月什么啊?

苏家明:你喜欢七月什么啊?

安生:七月喜欢你什么啊?

苏家明:七月又喜欢你什么啊?

安生:我喜欢七月的一切。

苏家明:七月的一切我都喜欢。

包括你。

我看着佛像问家明:“他们知道一切吗?”家明说“也许。”我说:“那他们知道我喜欢你吗?”我看见家明亮起的眼睛又暗淡下去。我们之间有一个七月,七月是那么美好的女孩子,我们都不能伤害她。家明也不能。

我没有办法逼迫他做出选择,七月和家明都是温暖的人,而我和家明是这样格格不入。所以,我选择逃跑。

那个夜晚我告诉家明我要走了,因为我爱他,不想他背负罪恶。曾有那么一刻我希望他为我背负一切的罪恶,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把他贴身的玉佩送给我说:“我的灵魂在上面,跟着你走。”原来家明也是一直不懂的,我爱的从来不是流浪,我梦想着去远方,是为了遇见我想要的温暖和安定,最终拥有如七月般安定幸福的生活。

很多年后,我想如果当初我更爱自己点,会不会带走家明?可如果只想拥有这样的安定和温暖,就像七月一般的孩子,家明又会不会爱我?也许家明爱的根本不是我,只是我漂泊的灵魂以及我流浪的生活。所以,家明是带不走的,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七月,他也是这般的懦弱和自私,可是,我依然爱他。

爱这种东西,谁又能说的清呢?

我不断的流浪,也不断地尝试在别人身上寻找这种温暖,可是带来的确实一次次伤害。我累了,也走不动了,想念家明,想像着家明这束光能照进自己的生活,可是他们这两束光已经完美的柔和在一起了。

我从没有想过伤害谁,更没有想过伤害七月的幸福,她是我最好最温暖的朋友,我爱七月,我愿意为七月的幸福付出所有,就算远离那束光,永远活在阴暗冰冷里。

我们都没有错,只是我们同时爱上了一个自私的人,他无法给我想要的温暖和安定,却让我带着他的灵魂生活,他无法给七月完整的爱情,却让七月一直为他等待。可是我们无怨无悔,我们都是这世间的可怜人。我还记得年少时,七月问我:“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说:“我不会喜欢男人,杜拉斯说,除非你特别特别爱这个男人,不然男人是很难忍的。"然后七月忽然认真的跟我说:你要先爱你自己。”我原本应该听七月的话,要先爱自己再去爱被人,可是又有多少个像我一般爱别人爱到没有了自己?就连七月也未曾幸免。

我是安生,可是我这一生都无法安生。

安生:我遇见你,所以我喜欢你。

七月:我喜欢你,所以我陪伴你。

你是七月是安生?还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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