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一个砂煲粉。”
难得碰上一个做砂锅粉的,热爱砂锅粉的我当然不会错过。我就近在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环顾四周,小店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顾客,生意相当惨淡。
我知道一定是这里的砂煲粉并不好吃,但我一看到有卖砂锅粉的,不叫上一碗,仿佛就挪不动脚。
我第一次吃砂锅粉,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刚上大学。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远离家门。一个人拖着一个行李箱,走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校园里,看着那一张陌生而又充满活力的脸孔,我既激动又心慌。
等到我找到自己宿舍的时候,发现宿舍里面已经有五个女孩子了。我的突然出现,吓了她们一大跳。她们先是一愣,很快就有人过来拉着我的手说,“你一定是我们宿舍的吧。你看,我们都在等你呢。你怎么这么久才到,我们都等到心痛了。”五个人跳着奔着的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我原本紧张的心,慢慢放了下来,感觉找到了组织,瞬间安心。
那天是她们陪着我去办理入学手续,陪着我去购买日常用品的。我们跑遍了学校周围大大小小的店。在六个人的嘻嘻哈哈中,终于把所需的东西购买完毕。当我们把一切都安置妥当了,天已经黑了。
等到我们几个跑到食堂的时候,食堂已经冷冷清清的了。只有零零散散是几个人在吃饭。我们看着只有少得可怜的几个品种,冷冷清清的摆在那里,没有一点温度,一看就没有了胃口。
我们六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吃。 突然,江江神神秘秘的说,“我知道有一处地方,那东西有便宜又好吃,昨天我师姐才带我去吃过。要不我们去那里吧。也当是庆祝我们宿舍的第一次相聚。”
于是,我们六个人手挽着手,浩浩荡荡的向校外走去。我们一路说着一路笑着,那阵势,一路引得旁人纷纷侧目。可我们却一点也不在乎。
那天,我吃到了,我这辈子第一次吃到的砂锅粉。那也是我吃到的最好吃的一次砂锅粉。
这时老板把砂锅粉端了上来。碗里零零星星的飘着几根青菜,几根豆芽。尝一口,没有什么味道。那天我们吃的砂锅粉可不是这样子的。
回忆中的砂锅粉也是一个小砂锅。锅里除了粉,还有大白菜、豆芽、油炸的花生、油炸的豆腐、豆腐皮、一个小小的鹌鹑蛋。最最重要的是还配有一小碟辣子鸡。碟子很小,就是那种用来装调味料的那种小碟子。
可你别看那碟子小,里面装着三块或五块大大的辣子鸡。三块钱一份的砂锅饭,荤素搭配得当,对于穷学生来说,简直不要太完美。
我是南方人,这在之前,我从来没有尝试过辣。而她们五个全是无辣不欢的。
一看那辣子鸡,我说,“我没吃过辣呢,我吃不了。你们谁把这个吃了吧。”
“别啊,你尝一下,吃砂锅粉没有辣子鸡配,那你就吃不出这味道来,那你就算没有吃过砂锅粉了。”
“一定要尝一下,你都没有尝,怎么知道吃不了辣。”
“人生一定要多尝试,怎么能错过辣呢。”
她们你一言我一言的,都在鼓吹我去尝试。
于是我开始了我人生的第一次辣。
于是我被辣得呼天叫地的,舌头简直要冒火,开水一杯一杯的往口里灌。
“哈哈哈哈。”他们五个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笑的十分的狰狞。那天是我人生中收到讥笑最多的一天。
那也是我人生开始的崭新的一天,从此的四年有了你们的相伴。
从那天以后,在五位舍友的带领下,我不再抗拒辣,我渐渐的喜欢上辣。
大学的生活里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吃上一锅砂锅粉。轻轻夹一块辣子鸡放进嘴里,嚼一下,又香又辣,狼吞虎咽的猛吃上几口粉条,弹性十足,简直叫人欲罢不能。
那天之后,我爱上了砂锅粉。
大学四年,我们六个人常常结伴一起去吃砂锅粉。在冬天的夜里,夏天的夜里,春天的夜里,秋天的夜里。
我们知道那座城市那家的砂锅粉最好吃,那家的也不难吃,那家的不会再想去吃。
最好吃的那家,离我们学校稍远,大概要走上半个多小时。有时候我们也会花上半个多小时走到那里去吃。我们一路笑着,唱着到哪里。只为吃上一份心爱的砂锅粉。
谁找上男朋友了,我们吃一锅砂锅粉庆祝。考试通过了,我们会吃上一锅砂锅粉。谁拿到了奖学金,谁拿到了人生第一份兼职的工资,谁的作品获奖,谁生日了、、、、、、我们都会一起吃上一锅砂锅粉来庆祝。
但有一次,我们吃砂锅粉却差点吃出了大事。
那次次娟子失恋了。她躲在宿舍里,不上课,不说话,不吃不喝,不哭也不闹,只是那样躺着,拿一个背影对着我们。无论我们怎么说,她都毫无反应。
三天后娟子突然就拉着我们往校外跑。我们一口气到了那家常去的砂锅店,点了六个砂锅粉。
砂锅粉一上来,娟子就把六份辣子鸡全倒在自己的碗里。她一边吃,一边眼泪哇哇的往下流。
我们不清楚她到底是辣哭的,还是痛哭的。吃完之后,她胃痛病犯了。她身体太虚弱了,经不起那么多辣子鸡的折腾。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我们手足无措,六个人抱成一团,也不顾旁人的目光,就那样哇哇的都哭了起来。
好在后来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她胃病好,整个人也好了。她好了后跟我们说,“男人算什么东西,我不是还有你们吗,还有辣子鸡可以吃吗。那样就足够了。”
有惊无险之后,我们依然热爱砂锅粉。
那几年,我们吃过了太多的砂锅粉。那几年的砂锅粉好像怎么吃也吃不厌,怎么吃也吃不够。
直到离校前一天,我们六个人依旧点上了六个砂锅粉。六个人围着六个砂锅粉,哭得稀里哗啦的。我们都感慨以后也许以后再也吃不上这里的砂锅粉了。我们含着泪吃完那天的砂锅粉,我们约定了以后一定要抽时间再回来一起吃过砂锅粉。
砂锅粉记载了我们太多的泪与笑。一点一滴都留在我们的心里。也许从此真的就是人各天涯了。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可那四年的友谊,那些刻骨铭心的日子,叫我们怎么能忘记?
如今大学毕业已经八年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们了。虽然偶尔能在微信QQ里跟这个或者那个说上一两句,却再也没有集齐六个人的时刻了。
去年,我跟谢师兄路过那个城市。我提议去吃砂锅粉,他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原来他读大学期间也是砂锅粉的忠实粉丝。
我们回到了学校附近,挑了一间生意看起来很不错,每个位置基本都坐满了人的小店。我们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一看四周,全是年轻的大学生。那不就是当初的我们吗。他们脸上洋溢着的青春笑容,看起来朝气蓬勃。看着那一张张稚嫩的脸,这是多么的美好的事情。
那天的砂锅粉,我只尝了几口,感觉不是当初的味道,再也吃不下了。一向不挑食的谢先生也只是吃了一半,他也说比当初难吃多了,他同样吃不下。
时光匆匆,我握不住。人不再,连砂锅粉也变了味道。
如今,我们都已经为人妻、为人母。我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们每天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忙碌着。时光再也回不到最初。但那份情,却怎么也忘不掉,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将永远刻在我的心里。
但愿远方的你们一切安好。
现在每当看见砂锅粉,我依然会点,虽然每次都不怎么吃。但依然一直会点,只因它叫砂锅粉。一个砂锅粉,一份记忆。但愿你也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