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3号,我对自己说,有机会的话会围着保定市二环跑一圈。
那天考完驾照的科目三,从高开区29路终点站,还要走出去很远的地方,我那天在跑回学校的路上,有感而发的,我打算在快毕业的时候完成这个小梦想,那一天我种了这样一颗种子,就在冬末初春的季节。
3月3号那天是我突破自己跑步生涯的第一个十公里,一共12.46公里(尽管两天后我又突破了这个纪录),跑了1小时44分3秒,雾霾特别大,能见度不过两三百米,我边跑边咳嗽,路上喝掉两瓶水。说实话很痛苦,也很快乐,真的。雾霾弥漫,我带了可以坐公交的卡,带够了打车回来的钱,我却很随性地选择跑步回来,并且觉得这样的选择酷极了。
然后我回到学校,用地图上的工具,粗略地测量了一下保定市二环一圈的长度,约44公里。我心想,这将是我跑步生涯中的第一个马拉松。乔布斯在斯坦福说过这样的话,你热爱的工作,你爱的人和任何你喜欢的事物,都和你的心灵有关,当你遇见他们的时候,你的心里就会产生感觉。我当时只是简单想想“Marathon”这个词,就足够令我心潮澎湃了,而当时跑过最远的距离,还没有达到半程马拉松。所以我需要一个计划来帮助我完成这件事。
全马是42.195公里,半马就是21.0975公里。于是我在运动软件上,找到一个18周的半程马拉松计划,其中每周有三天是训练时间,其他四天是休息时间。真正开始执行这个计划的时候,是2016年5月20号,哇,那可真巧哈哈,现在像520这样的字眼,好像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我爱跑步啊。但我算了一下,一个月左右根本完不成整个马拉松的训练,因为按照计划进行的话,半程马拉松都还没有训练完。所以我开始的几周,每周都增加训练时间,欲速则不达,离现在(6月12号)大概三周前,早起后右脚韧带有点疼,因为之前这个位置也疼过,并没有太在意,于是我忍痛完成当天5公里的训练任务,我现在回想起来,哈,那可真蠢,但是,嗯,那样才是我啊。韧带拉伤对于一个跑者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伤害,因为那意味着可能很长时间之内不能跑步了。我在那半个月内,几乎天天出门叫车,每天去公司上班路费占很大一部分花销,可心疼了哈哈哈。然后就是各种喷剂,半个月,我的脚被各种化学物质烧掉一层皮,但是两周左右可以自己走路了,甚至能小跑,这可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
中间两周时间,基本就是疼痛和意念的拉锯战。走得距离长了,脚踝就不适。6月1号儿童节我忍不住,打算跑个6.1公里,结果一晚上跑完后,却跑了十多公里,然后又是脚疼休息不能跑步。有很多关心我的人,包括我的同学、朋友、跑友,都友善地提醒我要把伤养好再去跑,但我总是忍不住,每出去跑一次,就要歇息两天,但我觉得还是要去跑一下,因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跑马之前的功课还是要做的,嗯,我觉得这样才是我,看起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很蠢,很直白,只不过是看起来而已哈哈。
当你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总会有人,他们觉得他们自己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也理所当然的认为你也不可能完成,然后这些人(无论是否有经验之谈的人)在听了你的决定后,或者出于好意真正关心你,或者表面上看似关心你而本质上是希望自己的建议得到认可,这些人会告诉你,你不可能完成这件事,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等等类似的话。我觉得一个有思想的人应该变得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如果一个独立的人,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和能力,完成一件在其他人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是大可没必要让很多人知道你之前是这么做决定的。向闻一多学习,做完再说,不过好像我并非特别爱低调,有些我觉得很棒的东西,比如像跑马这样超越自己的事情,希望和人家分享,希望同那些和我一样积极向上的人分享。
我告诉了几个朋友,说我要去跑保定市的二环,但没敢告诉家人。家人在这样的事情上总是让人觉得有些过虑的,并且这也不是超脱我的掌控之外的事,I can handle this definitely as a man but a boy.
朋友们让我很感动,有的说要帮我做后勤,水和能量的补给,有的说支持我去做想做的事,竟然还有说要和我一块跑马拉松的!他是第一个陪我跑马拉松的人,这会在我的记忆里获得永久备注,我暂叫他为Lee。Lee是乒乓球发烧友,我宁愿做他的陪练和手下败将,尽管说起来一起打球的时间并不多。我早在一周前,经过跑友的推荐,在网上购买了一百块的能量胶和盐丸,在知道Lee要和我一起跑之后,我们又去超市买了几块士力架,运动饮料和巧克力,作为路上的能量补给,水的问题就寄托在路上了,我们希望在路上能够买得到水。
我做好了前期能想到的所有准备,包括之前韧带拉伤的紧急恢复,恢复的也很好。在6月11号凌晨4点半,我和Lee在学校操场上吃了点东西,做了简短的十五分钟的热身,然后就出发了。我想象中的二环路线,我觉得应该顺时针跑,这样我们就可以尽可能地减小过马路的可能性,这样能节省点时间,更重要的是相对安全,并且我们和太阳相对地球转动的方向相同,而马路两边一般会有杨树,这样我们可以在树的阴凉下跑步,一切靠想象哈哈,其实事实证明我们多数时候是在树阴凉下跑的。我们走到学校门前的马路上,格外的寂静,没有一辆车,没有行人,只有我和Lee,跟我想象中的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我的想象中,还有太阳,其实太阳凌晨四点多就升起来了,只是还看不到。
我们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东二环,也是距离学校最近的二环路线出发,十几分钟后跑到东二环,游戏才刚刚开始哈哈!
东二环是我第三次走过了。第一次是夜跑,觉得光线不太好,但车比较少;第二次是和朋友们轧马路,我原以为轧马路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好家伙给我累的,他们问我,脚还好吗,我忍住眼泪,说好,哈哈哈,开个玩笑;这次就是第三次了,刚跑出去没多久,一对夫妇出早摊,看见我和Lee大清早的沿着马路跑步,阿姨向我们俩喊,“加油!跑!”,我和Lee向阿姨招手,向她笑,来表示谢意,那只是一个瞬间,我们跑着没有停,前前后后不过十秒钟,这个情景却在整个马拉松六个半小时的过程中始终给我很温馨,很温柔的力量。
我也看到市保洁,早早的就在扫大街了,日复一日,他们天还没亮就会从家里出来,燃烧他们的生命来一点一点擦亮这个城市,无论哪个城市可能都会看到这些人,我忽然觉得很悲壮,他们四五十岁,正是不惑知天命的年纪,我不知道当我这个年纪时,会在哪里,和什么样的人,过着怎么样的生活,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这四十公多里的马拉松看起来很漫长很漫长,但对于人生的马拉松来说,那只是一个瞬间,让人觉得那虽然短暂,但不可蹉跎,不可辜负,也不可浮华。
跑到16公里的时候,我们停下来做了拉伸,吃了甜得齁的慌的能量胶和防腿抽筋的盐丸,然后继续前行,因为路程还没有到一半。很幸运,保定的二环,每隔4、5公里,就有超市能够买得到水,我们两人一路喝了有十六七瓶水,因为出了很多汗,所以盐丸起了很大的作用,补充在跑步流汗过程中流失的电解质。
我们跑到三十公里,双腿肌肉像燃烧一样酸疼,每迈出一步,就疼痛难忍,我一直告诉Lee,不要停,慢慢走,我也一直问他,有什么不适感没有,他一个劲的喊累,我说这么远的距离,跑过来肯定特别累,这是正常的,为什么要为正常的事情而烦恼忧虑呢。佛教里,有个禅修的方法,叫做“行禅”,行走的距离并不长,但步步是法,一步一菩提。我在这四十多公里的路程中,默念心经,一步一个字地默念,心经共有268个字,每两百多米就能默念一遍,在这六个半小时的路程中,大部分时间是在菩萨加持中一步一步走过,跑过的。我有了一些浅显的理解,修行里什么是“勇猛精进”。谈起“修行”二字,可能给我们的感觉那是很温和的过程,但是我觉得那并不轻松,人最大的对手,就是自己,和自己的意念,和自己的心智。尤其在倍受煎熬,我们的意志力在受到极大挑战的时候,如果内心尚能保有自己的秉持,或是信仰,或是执念,观察外界的环境,包容那些与自己非常相关的感觉,所有的感觉是一种能量,能量会来,也会去,我们要做的就是观察、感受和包容。这大概就是我能坚持下来的本质。
四年前,我结束高中的生活,做了一个在多数人看来是正确的选择,来到大学,我用四年的生命和情感,在这里生活了四年,闭上眼,我能回忆得起,我经历的所有的事,所有人对我说过有意义的话,做过的每一个选择,所有让我觉得不快的事,我都能清晰地观想,或喜或悲。那些生活,在虫洞的另一头,继续着平行世界里的演绎,我在这头,时而感伤,欣然回望。尤为令人喟然的,是在这四年的安逸中,对人生以后几十年的马拉松来讲,热身运动做的并不充分,在运动中,热身做的不充分,有可能会肌肉拉伤,那对于跑者来说是个打击,我深有感触,所以我也告诫自己,希望以后每一步都要走的小心谨慎,做好最坏的打算。因为我不是个文艺青年,我做每个决定之前,十分的理性,思前顾后,但是到了真正做决定的时候,是靠感性的,这是右脑人的特质,我并不寄托什么外在的东西,真正让我觉得有安全感的,是我下定决心要达成的事情本身,并且觉得那真尼玛酷。
二十年,我们一直在学习,如何与他人相处,如何处理自己在群体中的各种关系,无论这种群体或大或小,却始终没有人交给我们如何与自己相处。比如,有句话这样说,性格决定命运。现在我这里有个问题,你了解自己的命运吗?你知道命运是怎样一回事吗?我自己的回答是,不清楚,不了解。因为我连它的决定性因素都从未搞明白和透彻,这是一个讲究因果的婆娑世界,无因便无果。马拉松是个历史的蝴蝶效应,稍微了解马拉松历史的人,会知道,马拉松是为了纪念历史上的一个传令兵的,而这个兵是在传达命令的路上跑死的。体育,军队,奥运会,它们有共同的点,关乎人的意志,关乎磨砺。Welcome to the Grind.
这篇文章,送给我自己,和我的小弟Lee;)
以后,我会,记很多个第一次,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