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初一,班上竞选班干部,选班长的时候,老师根据进校成绩提出两个名额,其中一个就是我,还有一个是女生,那女生是害羞内敛型的,基本不主动和别人说话。
不记名投票的时候,我大概是脑子抽了,把票投给了自己。
后来公布票数的时候,我以大比分领先,尴尬的是收票的那哥们注意到我投的是自己,下课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别人。说实话那阶段我还是比较有责任心和荣誉感的,班上有什么事都身先士卒,什么集体活动都弄得好好的,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是不得人心,因为他们都觉得我是个官迷,假惺惺的。
甚至有老师都取笑我:刘兮,要学会谦虚啊。
我只觉得无奈,我投票给自己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那女生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当班长,只是遵从自己的本心。到了第二年又选班长,他妈更倒霉的事情出现了,大概是同学们确实看我不顺眼,又或是我的工作没做好,不记名投票的结果是我只有一票。
当时全部同学都扭头看着我,眼光中都夹杂着鄙夷和嘲弄,好像在说你个鸟人到底对当官有多执着啊。
老子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这次我学乖了把票投给了别人,鬼知道那一票是谁投给我的。
这件事成了一个笑柄,伴随我整个初中生涯,给我留下的阴影很大,此后的校园生活只要是竞选班干部(评优入党)什么的,我都主动放弃名额,说自己不适合没有能力。
可能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学会了“谦虚”吧。
更小的时候,我爸带我去别人家做客,那天好像是个什么节,只记得那阿姨做的排骨很好吃,我人小手短,要站起来才能用筷子夹到。阿姨笑着对我说,不好夹就把盘子端到我面前,说完就要动手端过来,我爸阻止她的动作,说菜又不是给我一个人做的,不要这么惯我。
后来我站起来夹了几块,觉得实在麻烦,就遵守阿姨的建议把那盘菜端到自己面前,刚准备吃个痛快,我爸一巴掌就打过来。
可能是他觉得挺丢脸,那巴掌直接把我从凳子抽到地上,脸都肿了。
我爸对我吼:你搞什么,一点礼貌都不懂。
那家主人连忙把我拉起来,劝我爸不要那么大火气,只是小孩子嘛,我他*委屈惨了,双脚乱蹬嚎啕大哭,心想自己只不过想吃块肉,怎么就没礼貌了?
此后数年,我都对走亲戚没兴趣,尤其是吃饭,就像一个敷衍的工作,端着碗饭夹几片面前的菜匆匆吃完,然后就离开桌子。要是主人家问我,怎么不多吃点菜是不是不合胃口啊,我就露出假笑:我不是很饿。
事实上,很多次回到家后我都自己煮泡面吃。
mother f**k,其实我还是不大懂那种“礼貌”。
还有一回,有一个亲戚来我家过夜,虽说是亲戚,从血缘上来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男人邋里邋遢浑身是灰,嘴里污言秽语不断,烟头到处乱甩。我妈皱着眉头把我爸拉进房,说要不然就让他睡沙发,睡我的房间到时候弄得乱七八糟不好收拾。
我爸有点犹豫,估计是抹不开面子。
我想着恶人我来做吧,就冲进房间倒在床上,冲他说:我明天还要上学,你出去吧。
那男人笑着说:你妈说了,今天我睡这房间。
我说:你身上太臭了,我不要。
那男人僵在原地,随后走出房问我爸妈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嫌弃他这种穷亲戚,我爸怒气冲冲地进来,逼着我给他道歉,我说不道,我爸又是一顿胖揍,最后闹得鸡飞狗跳,那男人嚷嚷要走,我妈出钱在楼下给他找了个宾馆,这才让他稍微满意。
那男人走后,我爸妈居然联合起来给我上课:你对长辈什么态度,老师没教过你什么叫尊重吗?
老子只觉得滑稽,明明你们心里比谁都鄙夷他,为什么我说出来就要打我?
慢慢的,我学会了这种逻辑,明明很喜欢一个人,面上却无比冷漠,非常讨厌一个人,态度却异常热情。
尊重?respect。
我一直怀疑,咱们国人的为人处事中带着一种神奇的逻辑。
想要一个东西,不能表现出来,推诿几遍后等着别人主动给你,名为谦逊。
不喜欢一些人或事,不能表现出来,哪怕在心里疯狂不满,表现的却是迎合,名为通达。
知道一些规则有问题,宁愿大家一起烂下去,也不愿当出头鸟去发声改变,名为圆滑。
为此我吃过不少亏,还记得找到的第一份工作,老板开会时态度热忱,希望大家踊跃发言,提出一些对公司有利的意见,当时那群人都说公司这也好那也好,马屁拍的绘声绘色,轮到我的时候,我居然正儿八经的说公司有哪些不足,考勤形同虚设,跑销售的在外面打游戏,管后勤的有贪污现象。
本以为老板会很震惊,最少也会把我当个人才吧,不料老板淡淡地听完,第二天就把我开了。
我实在难以理解,就请教了一个学长,说我是真心实意为公司考虑,那老板是不是傻了,学长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说:老板没有傻,犯傻的人是你,那些问题你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清楚得很,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还需要利用手底下的人。你一通哔哔把人得罪光了,他只有开了你来表达立场啊。
我呆若木鸡,突然觉得自己蠢得过分了。
从小到大,我都觉得生活好简单,好好读书,找一份工作,娶一个喜欢的人当老婆,他妈的,我做什么事都很认真,但什么事都不如意,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是我的自以为,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吧。
终于我成长了,习惯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过违心的生活,还得强颜欢笑,假装自己很幸福。我越来越顺,不再有倒霉的事发生在身上,代价当然也有,我也不再有真正的开心。
可能这就是社会驯服的结果吧,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