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

280：汉纪（四十八）

窦武

汉纪四十八（从167年开始，到171年结束，共计5年时间。）

167年春正月，东羌先零部包围祋祤，掳掠云阳，当煎各羌人也再次造反。护羌校尉段颎一直追击到鸾鸟，将其打得大败，西羌从此全部平定。

夫余王进犯玄菟，太守公孙域出兵迎击，将其击败。

夏四月，先零羌侵犯三辅地区，攻占两座营寨，杀害一千多人。

五月丙申日，发生日食。

陈蕃被免职后，朝廷大臣震动恐惧，没有人再敢替党人说话。贾彪说：“如果我不西行，大祸无法解除。”他来到洛阳，劝说城门校尉窦武、尚书魏郡霍谞等人，让他们替党人申冤。

窦武上书说：“陛下在继位以来，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善政，宫中常侍黄门依然猖獗，他们欺上瞒下，竞相谋求封爵。想当年，西汉佞臣执政，最终导致汉室倾覆，天下改姓。现在，陛下不借鉴前朝得失，又在重蹈覆车之痕。臣担心，秦二世的情形会再次重演，赵高横行的祸患就在旦夕之间。最近，奸臣牢修捏造朋党案，朝廷收捕前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御史中丞陈翔、太尉府掾史范滂等人，对他们严刑拷打，共牵连到几百人。他们旷日持久大搞刑讯逼供，最后都查无实据。臣认为，李膺等人都是忠君爱国之士，他们坚守节操，报效汉室，这些人都是后稷、皋陶、伊尹、吕尚一样辅佐朝政的良臣，却受到奸臣贼子陷害，让天下士人寒心，海内失望。臣奏请陛下留意聆听他们的申诉，澄清事实，让他们早日走出监狱，镇压住魑魅魍魉的邪恶之心。现在，宫中台阁近臣，比如尚书朱寓、荀绲、刘佑、魏朗、刘矩、尹勋等人，他们都是国家的忠贞之士，也是朝政的辅佐良臣；尚书郎张陵、妫皓、苑康、杨乔、边韶、戴恢等人，为人文质彬彬，通晓经书，熟悉典章制度，朝廷内外英才并列。但陛下信任近侍，宠幸饕餮贪婪之徒，致使宦官子弟在州郡执掌要职，在朝中成为心腹大患。对这些人应该给予罢黜，并按照罪行予以惩治。信任忠良之臣，把握臧否之权，使得邪正毁誉各得其所，授予官职要唯才是用。这样一来，灾异才能消除，嘉瑞也会到来，期间会有嘉禾、灵芝、黄龙出现。祥瑞之物昭示良臣嘉士，福瑞降临预示善人在世。有德为瑞，无德为灾。陛下所行并不符合天意，所以不应当庆贺。”

书信奏报后，窦武借口身体有病，交回城门校尉和槐里侯印绶。霍谞也上表为党人求情。

汉桓帝的怒气稍微消解，派中常侍王甫到狱中审讯范滂等党人。范滂等人颈戴大枷，手腕戴着铁铐，脚上挂着铁镣，用布袋蒙住头脸，暴露在台阶下面。

王甫逐次责备说：“你们作为人臣，不忠诚国家，一心只想结党营私，相互之间褒扬荐，你们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范滂回答说：“臣听孔子说过这样的话：‘见善如不及，见恶如探汤。’善人与善人结交同清，恶人与恶人结交同污，这正是帝王实施大政希望听到的，不知道为什么被称为‘党人’。古人追求善行，是为自求多福；现在我遵循善道，却反而身陷杀戮。在我身死那天，希望把我埋葬在首阳山侧，这样能上不负皇天，下不愧对伯夷、叔齐了。”

王甫被范滂的凛然正气感动，于是命人解除其桎梏刑具。

李膺等人又供出很多宦官子弟，宦官们非常害怕，就请求汉桓帝要遵循天时，实行大赦。

六月庚申日，汉桓帝宣布大赦天下，改元为永康元年，二百多名党人全都返回田里，其姓名报送到三府，终身禁锢。

范滂前去拜谒霍谞，但并不谢恩，有人因此责备范滂。范滂回答说：“当年叔向获罪，祁奚出面救下他，也从没有听说叔向有谢恩的言辞，祁奚也没有自夸的神色。”责备的人最后无话可说。

范滂后来被释放返回汝南，南阳郡的士大夫出动几千辆车子迎接。和他一起囚禁的同乡人殷陶、黄穆也都被免职返回，他们护卫在范滂身边应答宾客。范滂回头对殷陶等人说道：“先生们跟随我，这是加重我的灾祸。”他逃遁返回家乡。

当初，汉桓帝下诏书，让下面检举各地党人，郡国举报牵连最多的达到几百人，只有平原国相史弼独自没有任何举报。汉桓帝先后下诏书先后严厉责备各州郡，对掾史施以髡刑笞刑。

青州从事官传唤史弼责备说：“诏书痛恨党人，诏令意思非常明确。青州共有六郡，其中五郡都举报党人，附近郡的甘陵县，也传唤了南北两部，平原国怎么敢说国中没有党人呢？”

史弼回答说：“先王统领天下，划分疆界，各地水土各异，风俗不同，其他郡都有，平原却没有，这事又有什么可比的呢？如果奉承上司，诬陷良善，淫刑滥罚，不按照法律惩治百姓，那么平原县人，户户都能逼迫成为党人。我作为国相，最多是被处死罢了，但我却不能这样去做。”

从事官听完后大怒，立即派人收捕国相府中的官员投入监狱，随后奏报弹劾史弼。正在这时党禁解除，史弼用俸禄赎买得以免罪，他接济救活下来的人非常多。

窦武所举荐的人有：朱寓是沛县人，苑康是渤海，杨乔是会稽人，边韶是陈留人。杨乔生的容仪伟丽，多次上书谈论政事，汉桓帝爱惜其才貌，下诏令把公主嫁给他，但杨乔坚决不从，绝食七天而死。

秋八月，巴郡说有黄龙出现。当时百姓因为天气热，想到池塘里洗澡，看见池水污浊，就开玩笑互相恐吓说：“这里面有条黄龙”，这话被路过的人听到，就报告了郡府，郡府想以此事迎合朝廷，所以上奏。郡吏傅坚劝谏说：“这只是乡间走卒的戏言罢了。”太守不听。

六月发生大水，渤海海水涨溢。

冬十月，先零羌进犯三辅地区，张奂派遣司马尹端、董卓抵御并发起反攻，大败敌军，斩杀其首领，共斩杀俘虏一万多人，三州恢复平定。张奂论功应当受封，他因不巴结宦官，所以最后也没有受封，只是赏赐钱二十万，封家中一人为郎官。张奂推辞不肯接受，请求迁徙到弘农郡。旧的制度规定，边境郡的人不允许内迁，汉桓帝下诏令因张奂有功，特别准许。封董卓为郎中。董卓是陇西人，性格粗鲁勇敢有谋略，羌胡人非常畏惧他。

十二月壬申日，汉桓帝恢复瘿陶王悝为渤海王。

丁丑日，汉桓帝在德阳前殿中去世。戊寅日，尊奉窦皇后为皇太后，由窦太后临朝听政。

当初，窦皇后被册立后，很少能见到汉桓帝，只有采女田圣等人受宠。窦太后平时嫉妒残忍，汉桓帝的灵柩还在前殿，窦太后就命人杀掉了田圣。

城门校尉窦武确定帝位继承人，征召侍御史、河间人刘鯈，询问国家宗室中的贤良者，刘鯈称赞解渎亭侯刘宏。刘宏是河间孝王刘开的曾孙，他的祖父叫刘淑，父亲叫刘苌，世代封为解渎亭侯。窦武入宫报告窦太后，在皇宫中确定继承人，封刘鯈代理禄大夫，和中常侍曹节一起持节，率领中黄门、虎贲、羽林一千人，奉迎刘宏，刘宏这年十二岁。

168年春正月壬午日，窦太后封城门校尉窦武为大将军。封原太尉陈蕃为太傅，和窦武、司徒胡广参录尚书事。

这时，国家刚刚遭遇大丧，国中继嗣还没有册立，各尚书心中畏惧，大多推托身体有病不上朝。陈蕃写书信责备他们说：“古人立节，事亡如存。现在帝祚还没有确立，政事非常繁重，各位先生们怎么能借口身体有小病，躺在家中的床上养息呢？这在大义上怎么心安呢！”

各位尚书非常惶恐，于是都起来处理政务。

己亥日，解渎亭侯刘宏到达夏门亭，窦太后派窦武持节，用皇子乘坐的王青盖车迎接刘宏进入皇宫殿中。庚子日，刘宏继皇帝位，他就是汉灵帝，改年号为建宁元年。

二月辛酉日，安葬汉桓帝于宣陵，庙号为威宗。辛未日，宣布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