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双脚踩上悬崖之下的坚实土地，而此时一轮弦月已攀上峡谷的一线天空，裹挟着用银河织成的霓裳，静谧地俯瞰大地。文雪满抬头看这文鼎山，山如一面墙壁立在他面前，遒劲的苍松和幽翠的藤蔓在夜色中的崖壁上与岩石凝固在一起，张牙舞爪地静静伫立，深邃而黝黑、巍峨而庄严。

悬崖下是安静的溪流和古老的森林，远离正道因而人迹罕至。夜幕为森林笼罩上了一层更深沉的神秘感，文雪满看向森林，仿佛凝视深渊。

刚刚坠落悬崖的人，正一动不动地瘫软在溪畔的鹅卵石浅滩上。文雪满趟过溪流，查看这地上湿漉漉的人，是一个年轻女子，面朝下，一条腿不自然的弯曲，应该是断了。他把人从潮湿的浅滩拖上来，升起一堆火。

或许是火焰的温度，也或许是火光的跳动，那坠崖的女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的文雪满。

“嗷。。。”女子刚想说话，腿钻心地疼上来，把她到嘴边的话变成了哀嚎，俊秀的面庞沾了土又浸了水，清澈的眉眼还因为疼痛扭曲着。

“别动别动！你的腿折了。”文雪满急忙摆手让女子不要乱动。

“这里是哪？你是谁？”女子无力挣扎，干脆就地趴下，一边茫然打量四周、一边有气无力问道。相比于搞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她可能更在意腿上钻心地疼痛如何才能缓解一些。

“你从文鼎山上叫着就掉下来了，我，我听到了所以就下来看看。”文雪满用微薄的词汇量解释着现在的状况。“我，我叫文雪满。”

“我是文晓颖…唉，我这腿，看来选拔大赛是没盼头了。”文晓颖扭头看到自己的腿以奇怪的角度耷拉着，失落道。她本想表现得再懊恼一些，或许捶胸顿足一顿、大哭大闹一场也不为过，但现在的力气只够她简单的失落一下了，毕竟这穷山恶水之中，自己处境的窘迫远比选拔大赛无望更迫在眉睫。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反正我也下来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文雪满有些拘谨，刚才文晓颖晕过去的时候他把她拽上来也没什么顾忌，但文晓颖醒过来了他总不能还那么粗暴。更何况，他平时少有和同门女弟子交流的机会，此刻莫名其妙得心跳已经快了不少，嘴和舌头也开始各执自见，话都说不太顺利了。

文晓颖出身习武世家，懂一些处理外伤的方法，便劳烦文雪满到林中阴湿的灵土处找一种叫仙灵草的野生药草来止痛。她自己则强忍悲痛拖着断腿挪到一棵树根旁靠坐着烤烤火，火堆炽热的光恍惚地映照在她惆怅而安静的脸庞上。文雪满看着她的样子，听着火堆噼啪作响，只觉得挺放心，便深入这片黑暗的森林去帮她找药草去了。

夜晚的森林倒也不算漆黑，还有皎洁的月光从叶隙中滑落，可即便是这本就没有多么炫目的月光，也在高矮胖瘦各种树木的层层剥削之后，吝啬得只在地上留下点点斑驳。文雪满深一脚浅一脚得跨过沟壑树根向前漫无目的地走着，其实他并不认识仙灵草，只是文晓颖告诉他，在深夜中发出幽蓝荧光的地方，就是灵土；灵土上长的最好看的植物，就是仙灵草。

不知道走了多久，文雪满早已经晕头转向，这是他第一次走进森林，还恰好是在夜里。他不知道灵土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只是一步步向前走着，好给自己一种“我一直在努力，我没有放弃”的心理暗示，哪怕这种努力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南辕北辙。

不过好在，终于，视野中有了一丝黯淡的蓝光，文雪满激动不已，飞蛾扑火般向着这片蓝光走去。

蓝光确实是灵土发出的，文晓颖所言不假，这是文雪满第一次见到灵土。灵土往往只在灵气充沛的地方才能见到，而各大修仙门派恰好占据着这些地方，所以寻常人间几乎见不到灵土。修仙所需要的资源把握在拥有资源的人和势力手中，所以强者恒强，普通人进入仙门的机会渺茫。修仙世界从来就不是公平的，也从没有人这么认为过，人们也从不追求公平。这些复杂而宏观的问题，文雪满从不会想到，他此刻只是被这片散发着幽幽荧光的土地吸引着、陶醉着，甚至都没看到这片灵土当中其实还端坐着一个人。

“嚯！”文雪满目光扫到这人，被吓了一跳，端坐那人也一哆嗦，也是被文雪满吓了一跳。“我，我是文雪满。真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文雪满憨憨道。

“哈哈，无妨无妨～”端坐的人爽朗笑着，一挥云袖幡然起身，一袭青蓝色大氅不惹尘埃。文雪满定睛看此人，肩不宽膀不壮，清瘦高挑一男子；淡青色长发像灵土一样有微光莹莹，束成宽松的长辫垂于脑后，神态慵懒却又泰然自若，面容不算俊美却有说不出的仙气。

“吾乃云如歌，幸会幸会！”云如歌简短地自报家门，却见文雪满目光无神，似乎是没有听懂。

“我叫云如歌，你好啊！”云如歌重新道。

“你好你好，那个…你知道这哪有仙灵草么？我的同伴腿断了要用仙灵草止疼。”文雪满道。

“咦？”云如歌眉头一挑，文雪满的反应似乎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你，不记得我了？”云如歌试探道。

“啊？我之前认识你么？我想想…”文雪满正要低头在灵土地上找仙灵草，被云如歌一提醒，开始绞尽脑汁回忆这张陌生的面孔。

云如歌扶额，看来是出了岔子。他将一缕分神送入文雪满脑海游走一圈，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穿越失败了。

“怎么搞成这样！”云如歌冷汗直冒，要是他的上司知道他把事情搞成这样，还不得跟他闹几千年的脾气。云如歌一把拽过文雪满，尽管周遭静谧的连风声都没有，可云如歌还是压低声音，把复杂的起因经过用文雪满听得懂的方式加工了一下，说道：“我欠你家一个大人情，现在我已经是仙人了，可以满足你任何一个愿望。雪满，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云如歌此刻已经暗暗替文雪满拟定了好多方案，什么升级系统啊、什么神通秘籍啊、什么法宝神兵啊；只要文雪满说出口，他都能造出来，就像他之前为其他穿越者做的那样。只要有了金手指系统，云如歌相信，哪怕是猪都能成为仙界一霸，到时候自然没人会去在意他当初是不是穿越者了，也就自然没人会发现这次失败的穿越了。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想要，但也不知道最想要的是什么…”文雪满挠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