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美食,蕴藏生活智慧;一首词,传唱大江南北;一种人生态度,凝炼幸福生活的秘诀。”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千百年来,苏东坡的形象不断被呈现、描绘和刻画。诗人余光中曾说,如果要找一名古人旅行,不要找李白,他太狂傲,不负责任;也不要找杜甫,他的一生太苦,恐怕太严肃;要找就找苏东坡,他是一个能让一切变得有趣的人。然而,正是这样一个“有趣”的人,以其不朽的文人风骨,历经艰难而依旧昂扬,抱着“一肚皮不入时宜”的态度,苏轼使词坛快然一新:在逆境中,东坡先生的诗词中当然含有痛苦、愤懑和消沉,但更多地表现了对苦难的傲视。“不识庐山真面目”和“雪泥鸿爪”的写就,更说明了苏轼极具慧眼灵心,到处都能发现妙理新意。这样的苏轼,给以往囿于偏见而沿承五代遗风,偏向“艳科”小径的宋词带来了雄风千里,为宋词开辟出一条宽广的革新之路。
苏轼的一生可谓极具戏剧色彩。宋仁宗景祐三年,苏轼出生于四川眉州眉山,仁宗嘉祐四年,苏氏父子已名动京师,文章传扬天下。苏轼、苏辙两兄弟中举,苏家两兄弟的才华令仁宗皇帝叫绝,连声惊呼“我为子孙得了两个相才”,当时的文坛领袖欧阳修更是断言苏轼的文章日后“必独步天下”。父亲去世后,服丧一年的苏轼重回政坛,却因和当时的宰相王安石政见不和,在政治上颇受排挤。后来更是有了研究苏轼时不可忽略的“乌台诗案”。直至宋神宗驾崩后,苏轼才被赏识自己的皇太后召回京中,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飞跃十二个官阶,一度成为翰林学士。换作旁人,大喜大悲,大起大落之下,一定会学会变通,接受世故。但苏轼就是苏轼,他不依附任何人,不归属于任何一个利益集团,不加入任何一个党羽,只奉行君子之道,只说真话,只对事不对人。所以太后去世后,他因政见不合时宜又被贬惠州甚至是海南儋州。回首苏子的一生,最不缺的是豁达的人生态度。“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虽遭贬谪,他却没有把自己封闭起来,常常登山临水,怀古凭吊,去感受自然的雄奇壮丽。被召回京,他心里最紧要的不是来之不易的安稳生活,而是国家需要什么。所以,他才会不惜因为曾经的政敌王安石,与私交颇好的司马光在朝堂上争论的不可开交,以至于司马光去世后,其旧部对苏轼仍存怨气,导致他后来仕途的坎坷。看似心中只存逍遥二字的苏子,在“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洒脱背后,是常被世人忽略的忧国忧民。于是,西湖被疏浚,无处安置的淤泥筑起一道长堤,成为“西湖十景”中不可缺少的“苏堤春晓”;于是,惠州驻军缺少营房,军队散居于市井,骚扰居民的情状被改变…苏子一声风骨不减,身体力行了“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对于国,对于民,他看似疏离,却从未舍弃。
正是因为苏子的坎坷经历,练就了他一身风骨傲气;也正因为这份经历和其带来的风骨,使苏子在词坛上的造诣极高。词作为一种新兴文体,本身具有极强的生命力,但在宋代,由于文人治国、“重文抑武”政策的推行,也因为“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的柳永善制慢词,虽然他拓展了词的表现范围、改变了词的审美内涵和风格意趣,为词史掀开了新的一页,但是柳词的盛行无疑在无形中为诗坛提供了“流量密码”,使得宋代词坛一时间只以婉转之词为主流。但一贯反对俯伏前人脚下,主张不断开拓创新的苏轼来了。他虽然进入词坛较晚,但他主张“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表明即使是要写婉约词,也要有别于柳永,自具特色;其次,表明他已经写就一篇绝无“柳七郎风味”的、别具一格的“壮”词。我们也能从中看出,苏轼在向传统的词风挑战,向风靡一时的柳词挑战,提出要在词坛上“自是一家”,别树一帜。由此可见,苏轼以自己非凡的艺术魄力和艺术才情,在词坛上掀起一股革新的浪潮,使宋词发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变化,宋词不再只有“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更有“会有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和“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其外,苏轼以词抒发爱国的豪情壮志。赵宋王朝三百余年的统治时期,边患不断,诗坛虽然不乏爱国之作,但词坛却只寥寥数语。也因此,苏轼这类爱国诗词在开拓宋词版图上有重要意义。另外,苏轼还以农村田园入词,为中唐以来的词坛注入了汩汩活水。“老幼扶携收麦社,乌鸢翔舞赛神村。道逢醉叟卧黄昏。”呈现了一副生机勃勃、欣欣向荣而又充满诗情画意的田园风光图。而“万顷风涛不记苏。雪晴江上麦千车。但令人饱我愁无。”的词句更是推己及人,但愿瑞雪丰年,民生安宁。这是何等高尚的胸怀!苏轼把辛弃疾、白居易在诗词中关怀人民生活疾苦的优良传统,带进一向以轻柔婉约见长的令词中,这无疑是一项重大的改革和创新。总之,苏词在思想上艺术上虽不无缺陷,但苏轼对宋词的开拓与创新之功却是空前的,影响所及也是深远的。以后,辛弃疾承流接晌,而又别开新境,将宋词艺术推向又一新的高峰,固赖时代及个人因素,但推本溯源,实亦得力于苏轼。
几乎每一个中国人,都会在不同的境遇里与苏东坡相遇。于是,苏东坡也在后人的品读里,一遍遍地重新活过。回首苏子的一生,即使他在政坛磕磕绊绊也从未止步,即使国家当权者多次辜负他弃用他,他也未曾停止过对国的忧虑与深爱。政坛的不胜意,恰造就了他对词坛的卓越成就和改革创新。宋词,永远绕不开苏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