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万里冰封的北疆,连山都披着厚厚的雪衣,而施泽就那样木然地站着,仅着的几件薄衣,在裹挟着冰雪残渣的风中无力起伏。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为何在此处。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背影既模糊又清晰,有如从天而降的神祗,处处透着冷峻与神秘。
“跟我走。”
低沉的嗓音传来,施泽着了魔般地,跟在他的身后,沿着前面人的脚印迈开了步子。
走到一座冰山下,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就在施泽的眼前,凭空消失了。没有任何痕迹,似乎只有那句“跟我走”,才是他来过的证明。
正在施泽怅然之时,冰山的背后突然窜出了几头白熊,高大凶猛,迈着沉重的步子,每一个脚印落下,都是地摇山崩般剧烈的震动,它们走过来了,向着施泽张牙舞爪。眼看着白熊的拳头就要挥到他的脸上,邱泽惊惧之中“啊”地大叫出声。
“施泽你丫有病啊,大清早喊什么喊。”
施泽嘴张开着,一如梦中见到白熊的恐惧。室友抗议般的大喊没有让他清醒,反而让他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这几天他的睡眠很不好,很晚才能睡着,睡着以后就开始做梦,最要命的是,邱泽做的梦,全都是噩梦。
【二】
施泽和室友一起去吃早饭,吃着吃着突然筷子就停在了嘴边,他满脑子都是这几天做的噩梦,它们就像蝼蚁般,啃食着他越来越衰弱的大脑。
“施泽,你这几天怎么神经兮兮的,发生什么事了吗?”室友看着施泽把菜夹到嘴边却停住的诡异模样,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啊,没有啊,我有什么奇怪的吗?”施泽夹的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反问道,他不想让室友知道自己是被这几天做的噩梦给吓得魂不守舍,这太丢人了。
“你还不够奇怪吗?”室友开始絮絮叨叨起来,“刚才你吃着吃着饭就突然走神了,咱下楼的时候你径直就进了电梯,楼层都没按,再说昨天吧,你倒个垃圾,把垃圾桶都一起扔了,还有啊…….”
“行了行了,别特么婆婆妈妈了,我就这几天事太多,忙活不过来了。”邱泽赶紧扯了个理由蒙混过关,他这个室友记性也太好了点,再让他说下去,不知道多少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都能被他翻出来。
室友狐疑地望了他一眼,似乎是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埋下头吃自己的早饭。邱泽也定了定神,专心地夹菜吃饭。
【三】
黑夜又降临了,像恶魔般张着大口,静悄悄地吞噬着一切。
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三个室友的床上都陆陆续续响起了鼾声,不轻不重,不急不缓。邱泽下床上了个厕所,朝着镜子里的自己狠狠啐了一口:“没出息的,连个觉都睡不着。”
再听到室友的鼾声时,心中更是既羡慕又嫉妒,这仨小子,睡得真特么好。
他回到床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谁知道今天晚上迎接他的,是彻夜难寐,还是又一场噩梦。
一束光突然打在了施泽的脸上,他慢慢睁开了双眼,逆着光看过去,雁湖边的长凳上正坐着一个女生,施泽心中一阵疑惑,仔细看过去,这不是他前两天刚刚分手的前女友林少眉吗。
就在前几天,和他在一起一年多的林少眉没有丝毫预兆的,突然就和他提了分手,施泽问她为什么,她只是风轻云淡地回了句:“不喜欢了。”
一起走过了一年的时光,分手的时候就拿这么个破理由来搪塞他?施泽心中很是不爽,但任凭他怎么挽留,说尽好话,少眉依旧不肯松口。这下施泽没办法了,只好任她去了。
在这时遇见少眉,施泽总觉得有些尴尬,他心下想,不如就当做没看见吧,打算直接转个弯 从另一条路回去。
“施泽。”林少眉突然起了身,叫住了他。
施泽见无法脱身,只好硬着头皮打哈哈:“哟少眉在呢,真是巧啊。”
“不巧,我在等你。”
卧槽,施泽心中真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腾啊,这不是前几天《微微》里的狗血台词吗,这剧热播的那些天,连学校横幅上都有这句流行语。
“啊哈哈,你等我干嘛呢。”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皮,等待着林少眉的下文。
“我….”林少眉突然支支吾吾起来,默了默,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了口,“前几天我心情不好,说分手都是闹着玩的,你能不能不要当真。”
施泽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前两天还说不喜欢了现在突然又要复合,这反转未免也太快了点。
“心情不好?你遇到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不和我说?”
面对施泽的追问,林少眉又沉默了,半晌她才说:“我妈去世了,我心情太糟了,谁都不想理。”
看着愁容满面几欲落泪的林少眉,施泽心中一动,十分疼惜,他上前几步把她搂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没事,都过去了,你还有我。”
【四】
安慰好林少眉,把她送回寝室以后,已经是晚上了,施泽心情很好,昔日的女朋友又回到他身边,想起来好像昨晚也没做什么噩梦,真是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但他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算了不管它了。
回到宿舍他洗个澡就直接上了床,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第二天,施泽起床给林少眉发了条短信:“今天早上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出去吃。”
他正准备收拾收拾出门去接少眉,突然电话就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少眉的。
他高高兴兴地按了接听键,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林少眉冷淡的声音:“施泽,我说过我们已经分手了,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你就不要再纠缠我了。”
施泽一阵惊愕,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问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昨天才复合的吗?你说是你妈去世了你心情不好才和我提的分手?”
“施泽你太过分了,竟然还诅咒我妈。我和你复合?你做梦去吧!”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听着那一阵冰冷的忙线音,施泽心中一阵恶寒。
难道,自己以为的昨天,真的只是一个梦?
这样仔细一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雁湖边上的,而少眉就那么巧的在长凳上等自己?这样没有逻辑又不合常理的事情,也只能发生在梦里了吧。
施泽默默走到阳台上,点上了一颗烟。他没有烟瘾,也很少抽烟,但最近这一连串的事情真的是让他感到了无尽的烦扰,甚至,还有对未知的恐惧。因为他现在,连梦和现实都分不清楚了。
他死死地盯着慢慢变成尘埃的烟,看着那红色的头慢慢燃到自己的手边,终于,他把烟踩到了脚下,下定了决心,等这阵子考试忙完就去看医生。
【五】
纵然施泽现在对睡觉充满了恐惧,但他依旧要在晚上十二点准时躺下,否则,连续几日不睡觉,谁知道他能不能撑得到考试结束的那天呢。
他眯着眼,大脑却依旧在运转,漫无边际地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太阳穴更是疼得厉害。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整,这一晚上,又要在失眠里度过了。
等他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
现在究竟是醒着还是在做梦?邱泽在心底反复地问自己,但他没有得出任何答案,他现在的宗旨就是,即使在梦里也要像在现实里一样活着。
于是他麻利地下床,洗漱,吃饭,一切都很正常,这应该是现实吧。
他中午回到宿舍,发现寝室里空无一人。这仨臭小子,跑到哪里耍去了,竟然都不知道叫着自己。
等邱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室友们突然全冒出来了,原来他们并没有出去,只是藏在了门后面等着邱泽回来。
邱泽看着他们一脸坏笑,却没有发现什么恶作剧的工具,有点疑惑,正笑着想去问,三个舍友却同时抽出了藏在背后的手,把手里的东西一齐扔向了他。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蛇,三条蛇,歪歪地匍匐在他的脚下,有一条还吐着芯子。
邱泽小时候被蛇咬过,从那以后就他别怕蛇,但他没想到曾经相亲相爱的室友竟然会这么对他,朝他身上扔蛇。
他直接尖叫出声,但突然一个想法冒进他的大脑,这么不合常理的事,只会发生在梦里,他现在一定是在做梦。可是,怎么才能醒过来呢?
邱泽往窗外一看,是阳台!对,要是他在梦里死了,是不是就会醒过来呢。邱泽不顾脚下的蛇和室友的笑声,三步并做两步就奔向了阳台,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
“邱泽!”三个室友尖叫起来,面对眼前的情形完全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室友们只是觉得这几天邱泽魂不守舍,想搞个恶作剧让他的情绪也高涨一些。那只是三只仿真的玩具蛇,只是当时宿舍没开灯,昏暗下看起来格外逼真。而且他们万万没想到,邱泽竟然会被吓得跳楼。
出了这样的事,学校里闹腾了好些日子。三个室友也被折腾的少了小半条命。只是,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吓死邱泽的,不是那几条蛇,而是那连他都分不清的现实和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