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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姜断弦
人影背着月光,看不清他的脸,隐隐的只能从朦胧中看出一点轮廓。
人影说道:”我是。“接着他又问道:“浪子花错?”
“是。”
花错叹了口气,接着道:“彭十三豆不愧是彭十三豆。”
谁知那人却也叹了口气说道:“但浪子花错却不是浪子花错。”
花错抬头,看着那个人影斜倚在凉亭边的高柱上,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就如这朦胧的月光一样,离他很近,却又感觉离的很远。
彭十三豆直视着花错的眼睛说道:“你不懂?”
花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好像很喜欢做这种动作,是不是因为他的心里永远都是这样琢磨不定?就如这夜晚风中的落叶,是不是有很多事根本就由不得他自己?
彭十三豆忽然说道:“我能杀你。”
黑夜中,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花错却突然能感觉到他说完这句话后,自己周围的空气都夹带着一种独特的气息,让他身体上的每一条神经都处于紧绷的状态。
秋风肃杀
秋风怎么能够散发出杀伐的气息?
花错说:“是。”
彭十三豆又说:“但我不杀你”
花错惊疑的看着他道:“你不杀我?”
“我不杀你,只因你是花错。”
花错缓缓的站了起来,他的眼睛里还映着残月的一抹月光,但是却变的无比的坚定。
彭十三豆已转过身,像是准备离去,但嘴里却又说道:“你走吧,今天的你若用来试我的刀实在是太可惜。我吃一样美味的东西的时候,一般都要等到他最好吃的时候在吃。”
说完,他已经提起了脚步,但是刚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他好像感受到了背后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如锋利的寒刀散发出一种森寒的杀气这种杀气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到过了。
“你不想让我走?”彭十三豆说道。
花错冷冷的道:”我知道,我杀不了你。“
彭十三豆没有说话,他在听,花错接着道:”但是我必须要杀你。“
听了这句话,彭十三豆忽然笑了,大笑,他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笑话一样。
”你杀不了我,却又要杀我,你知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我知道,我死。”
彭十三豆低头斜撇,透过余光,他看见花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是多么的严肃。死永远都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一个人一定要对生命充满敬意,如果一个人视所有生命如草芥那这个人就不配是个人。花错为什么会对自己的生命看的这么淡?这也许只因为在他看来有些事情却比自己的命更重要,也许他可以死,但是老板娘却不能死。他决不能因为自己而害了别人
彭十三豆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他缓缓的说道:“你来找我,是因为别人?”
花错抬头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彭十三豆说道:“是因为那个白面书生?”
花错说道:“不管如何,我已经来了,而你也还在这里。这没有什么区别”
彭十三豆说道:“你错了,这其中区别很大。”
花错道:“哦?”
彭十三豆说道:“你应该听过,彭先生刀下只杀该死的人。你若是自己来找我决斗的话,那你的确该死,但是你是因为别人,这让我很失望,虽然你这样做也很该死,但却不该死在我的手上。至少我的刀绝不能让别人利用。”
花错说道:“但我不能走。”
彭十三豆道:“我知道”
“很好,拔你的刀。”
彭十三豆没有拔刀,他叹了口气道:“你一定要见我的刀?”
花错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刀已经拔了出来。他知道自己拔出这把刀的时候就很可能已经意味着他自己要死了,死的意思只有一个就是终结也就是代表你将失去你活着拥有的一切。花错是不是已经做好失去的准备了?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他必须要做这件事情。
断弦一刀,人不能见,人若要见,人如断弦。
花错的人会不会如断弦一般?至少现在还不会有答案。
鼓楼的夜色中没有刀声,唯有风铃在叮叮当当的作响,清风徐徐,花香自来。
慕容秋水站在窗边,他的脸上毫无血色,人们说这种脸色是只有贵族才能拥有的。
月色显得分外萧索,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你倒是很有雅兴。”这个声音如黄鹂莺啼,又似春水柔情,但她说话的语气却又如秋冬厉寒显得格外冷漠。
在这个时候这个房间里并不该出现这样的一个声音,但慕容秋水却并没有惊讶,好像这个声音本就该在这时候出现一样。
“我的雅兴一向很好,你知道的。”慕容秋水也不回头,只是嘴角含笑的说道。
“哼,看来他们已经见面了。”那个人哼道。
慕容秋水转过身看到的是一张黑色的斗篷,这斗篷就如一张迷雾一般将那人的整个身体都遮住,包括她的脸。屋内的油灯恍惚,却又将她曼妙的身姿映了出来,虽然看不清,但慕容秋水当然知道她是谁。
慕容秋水说道:“他们迟早要见面的。”
黑衣女人说道:“你觉得他若死在姜断弦的刀下,景因梦以后就会跟你?”
听到这个名字,慕容秋水的眼里夹杂着一丝很复杂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却看不出来。他嘴角又泛起一丝残酷的弧度说道:“到时候我自有我的办法。”
黑衣女人哼道:“我不管你的事,只要他能死就可以了。”
慕容秋水道:“想不到你这么恨他。”
黑衣女人冷冷的说道:“这与你无关。”
慕容秋水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他现在应该还不会死。”
“什么意思?”黑衣女人惊疑问道。
“只可惜我们都错了,我们都看错了姜断弦这个人,他不会杀花错的。”
花错的刀一向很快,一般只要他手中的刀拔了出来,就至少要死一个人,他喜欢先发制人,至今为止他从未见过比他更快的刀。
但是站在这个人面前他手里的刀却越握越紧,他的刀在手,却不敢斩向面前的敌人。他没有把握,即使姜断弦现在背对着他,他也不敢动,他不敢动并不是因为怕死。
他只知道自己至少是来杀人的,而不是来送死的。即便他死,也一定要完成那个任务,他的遗嘱已经都托付给了慕容,景因梦能够跟着慕容,他很安心,他相信慕容也一定能够想办法救出老板娘,他对他一向有信心。
忽然他的刀动了,以一种任何人都想不到的角度,斩向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姜断弦还是稳稳的站在那里,他甚至连头都没有转过来,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得“叮”的一声,他的刀便与花错的刀相接在了一起,花错甚至没有看见姜断弦的刀是从哪里拔出来的,但他只觉虎口一震,手中的刀发出嗡嗡的声音,他再去看他的刀的时候,他只发现他的刀已断作两截。
断弦一刀,人若要见,人如断弦。
花错的人并没有断,断的是他的刀,但他的刀就是他,他的人早已与这把刀绑在了一起。他只怔怔的站在那里,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姜断弦冷冷的道:“你已经死了。”
刀在人在,刀断了,人岂非也已经死了?
这句话也像是一把刀一般斩断了花错的灵魂,撩断了他的精魄。
花错的刀突然掉在了地上,他只怔怔的看着那把断刀,好似他的人与血液都已经因为这把断刀而丧失了所有的活力。然后他突然软瘫在地,嘴里喃喃的道:“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姜断弦看着他道:“这世上没有谁不能死,你既然能杀别人,别人就能杀你。现在你已经死了,所以你已杀不了我。”
然后他就走了,这次他没有再停顿,也没有再回头,他的刀已试,这是第一次未见血的试刀,但是他的心已经安稳下来,明天总算可以安心上刑场了。但是他的心里却突然有一丝落寞,这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花错?
想起花错,他不免发出一声叹息,这声叹息多的是可惜二字。
英雄落寞,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