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口语分数出来了，14分只有两个同学——林群、宋鑫，不过考完就算了啊，重头戏在3个月后。”
英语老师话音已落，班上一阵安静，隐约听到一些窃窃私语，陈晨坐在隔壁组的前排，向宋鑫投来惊讶的笑意。
宋鑫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名字，可以和班里的大学霸林群摆在一起，被前后不差2秒念出来，即便这只是分值15的英语口试，对总分750的高考卷面来说不值一提。
长久以来，她的成绩虽然没有掉落过前四十，但也从未进入过前十。在这个文科冲锋班，她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中等生，而她最好的朋友，成绩没有掉落过前十的陈晨，这次竟然只拿了个普通的11分。
虽然只有3分的差距，宋鑫还是抑制不住激动，在草稿纸上一遍又一遍地用行书写着“diligent”，熟练的连笔看上去分外飘逸。
放学后，宋鑫和陈晨一块踩自行车回家，她照例一边蹬着，一边听陈晨滔滔不绝。
“没想到我口语才11分，没有一点优势！”
“只是口语而已，还有135分呢”
“你拿到了14分当然这样说啦！”
“才3分的差距啧，你到时候2道选择题就拉回来了。”
“哼，一分就可以决定命运了！”
宋鑫没有回应，而是弓起了背，用力蹬着自行车踏，加快速度踩飞车到了家，气喘吁吁的脸止不住嘴角上扬。
2
饭桌上，爸妈和弟弟已经在吃着午饭，她放下书包洗了手，盛了一碗米饭，在提筷子夹菜的间隙，小声说了一句：“英语口语考试出来了，我拿了14分，并排第一。”
“14分就能拿第一名？”父亲嘴里还塞着一口米饭。
“总分15”
“陈晨肯定也是第一吧？”
“她11”
“呵才3分，人家到时一科就能比你多上十几分”父亲咽下了饭，又喝了一口浓茶。
宋鑫低头扒拉了几口饭，并没有接话。
“阿生你上次去市里参加的奥数比赛，成绩出来了吗？”父亲头转向弟弟。
“还没”
“下周是不是还有乒乓球比赛？看你鞋又烂了，要不要买新的？”母亲嘴里叼着一根牙签，加入了对话。
“还好，能穿”弟弟嘴里咬着一根去掉了鸡皮的大鸡腿，从牙缝里吐出了几个字。
宋鑫抬头看见父母一脸满足地盯着弟弟吃得满嘴油腻。匆匆吃完之后，她便上了楼。
一进房间，宋鑫一屁股坐在了蹭亮的书桌旁，习惯性查看桌上用透明胶粘着的日程表。午饭和午觉间隙的20分钟，她要整理当日数学课上的错题。
掀开日程表的背面，宋鑫看了一眼理想大学的名字，以及旁边每一科需要达到的分数，深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翻开了五颜六色的错题本。
午睡只有20分钟，为了节省时间，她没脱鞋就摔到了床上，拉着被子的一角，皱着眉毛闭上了眼，把14分的成绩抛到脑后，抓紧每一分钟入睡。
闹钟一响，宋鑫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提起书包下楼。
3
为了防止下午打瞌睡，宋鑫带了一大杯浓茶搁在拥挤的课桌上。到了课间休息，大部分同学都会趴在桌子上睡觉，宋鑫也会，但通常在趴之前，她会偷偷看一眼班里林群、陈晨那些优秀同学，若他们在认真看书，宋鑫也会先跑到厕所洗把脸然后再回来复习。当然有时候困得不行，还未等老师离开讲台，她便已经睡死过去了。
夜晚的自习时间非常宝贵，宋鑫制定了无缝对接的复习计划，周一是几何和英语写作，周二是数列和文综历史……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所有知识点都嚼碎注入大脑。不仅为了三个月后的高考，还为了近在眼前的市一模。
紧接在口语考试后面的市一模，关乎着百日誓师大会上摆在所有家长面前的分数表。为了能让父母看到自己排前的名字，宋鑫一刻也不敢放松。
结束晚自习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半，家里人早已关灯入睡，而宋鑫抓紧时间洗漱完之后，继续复习到12点，直到12点半做完两篇英语阅读，才敢结束一切爬上床。
从上床到入睡是宋鑫感觉最幸福的几分钟，她的思绪可以不再只有数字公式、英语字母、文史知识，还可以想象着自己和父母一起笑着拖行李箱走进大学校门的身影，对于白天来说，幻想这些无非是徒劳费时的。
第二天6点，天刚泛出鱼肚白，宋鑫关上闹钟起了床。
一周之后，百日誓师大会上，摆在母亲眼前的，是宋鑫排在第23的名字，有进步没惊喜。母亲指了指上边排在第8的陈晨，并没有笑意。
宋鑫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将日程表又延迟了半个小时。
高考前的这三个月里，除了一次发烧打点滴、一次焦虑到深夜给班主任打电话哭泣之外，宋鑫最后的高三生涯并没有什么波澜。
4
6月7日来临，天气异常闷热，宋鑫和陈晨在教学楼下喝了一罐冰镇红牛之后分头走进考场，直至8日下午考完，整个高考并没有给她留下多少深刻的记忆。
她只记得，收完卷站起来的那一刻，她有些站不稳，天旋地转了一会儿才走出课室，出来后看到教学楼顶的时钟指着5和1，形成了一个很好看的锐角。
20天后的一次饭桌上，宋鑫接到了陈晨的电话。
“我们都上了重本！你还比我多1分呢！”
宋鑫握住话筒，本以为自己会维持一直以来的淡定，手却不知道为什么抖了起来，舌头也在打结，听完自己所有科目的分数之后，连眼泪也掉了下来。
她放下电话，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饭桌上的爸妈说：“611，一本，比陈晨高一分。”声音并不大，但安静的空气让她嘴里说出的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父母睁大眼睛，面面相觑，接着嘴巴咧开，颧骨笑得老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