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长不知为何,突然对雷帕霉素治疗自闭症感兴趣。椰菜君一搜索,还真有这么一个临床试验要做:
这个话题,椰菜君之前是谈论过的,虽然是关于TSC1/TSC2基因,还有依维莫这个药物;详见《难兄难弟的TSC1和TSC2基因,治疗太晚了吗?》
那使得吗?请耐心读完本文。
在自闭症患者里面,有一些人的病因是非常明确的,就是单基因突变。而其中TSC1/TSC2基因突变,又受到特别关注,原因是这类患者不单单是会有自闭症症状,更可忧的是身体多个部位——大脑、肾脏、肺,尤其是皮肤——还会出现良性肿瘤生长,严重时可危及生命,这即是结节性硬化综合症。
人们对单基因突变是比较有办法研究的,所以目前对TSC1/TSC2基因突变已有相当的了解。简单说,如果这两个基因出现故障,就会放纵一种叫做mTOR的蛋白质;在mTOR的怂恿下,其它一堆蛋白质就如脱缰的狗一样猛跑,细胞就会野蛮生长——生长太过了就是肿瘤啊。好消息是,因为mTOR蛋白和肿瘤息息相关,所以人们对它已经做了很多研究,并且已经有药物来控制这个mTOR蛋白了!
Yes!没错,雷帕霉素就是mTOR蛋白的对头!事实上,是先有雷帕霉素,后有mTOR蛋白!mTOR就是mammalian Target Of Rapamycin(雷帕霉素的哺乳动物体内的靶子)的首字母缩写啊!
原来,在看到青霉素如何成就了自己的历史地位之后,各国的药物研究者照猫画虎,想千方,设百计,到全世界拼命搜刮地皮,想要从中找到新的菌株,好发掘金子新的抗生素。虽然远在世界的尽头,太平洋中复活节岛也没能幸免,也有人去刮地皮!从其中一个叫做Rapa Nui的小岛的样品里面,大家那,哦不,加拿大的一个实验室挖除了一株新的链霉菌,并从这个链霉菌中,分离出一个新的大环内酯化合物。
令他们高兴的是,这个新化合物具有很不错的抗霉菌活性,有希望发展成抗真菌药物,金光灿灿的大道就在眼前!起个名字就叫rapamycin雷帕霉素了!
然而不幸的是,这个雷帕霉素竟然强烈抑制淋巴细胞的分化,而淋巴细胞正是免疫系统的根本所在。。。也就是说,雷帕霉素猛力压制身体的免疫系统啊。啊。啊。
你看你,大家伙儿不都忙着增强免疫力吗,你竟然大唱反调,那还抗个屁的真菌啊。。。真菌没杀完,人怕是先没了。。。
他人之毒药,我之蜜糖。这话用在雷帕霉素身上真是合适不过了。因为有家公司,就是做奶粉的那个惠氏,慧眼识真金。你不是强烈压制身体的免疫系统吗,那不正是器官移植病人急需的吗?的吗?的吗?
拿来一试,效果可真不错。。。所以FDA在1999年全票批准雷帕霉素上市,起个大名叫做Rapamune——就是雷帕Rapa和免疫imune的组合。
惠氏Wyeth在复活节岛上树的纪念碑
既然雷帕霉素能强烈抑制B细胞和T细胞的分化,那抑制其它细胞分化显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人体哪些细胞还老是不安分想着要分化呢?当然是肿瘤细胞了!所以雷帕霉素抑制肿瘤生长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事情!既然能抑制肿瘤细胞,那研究起来的动力就大了去了!
结果就发现,这个雷帕霉素,特别喜欢结合一个蛋白质,叫它没法正常工作;而这个蛋白质呢,功能就是控制其它一堆细胞生长和分化所必须的蛋白质。这么一来,肿瘤细胞就得到控制,不会野蛮生长。这个蛋白质,当然就是前面提到的mTOR蛋白了。
读到这里,逻辑就清楚了。既然TSC1/TSC2基因突变患者体内的mTOR蛋白失去了家教,那花钱请个住家老师,比如雷帕霉素,只怕也能管住它吧?
确实,目前使用雷帕霉素,还有一些新型的mTOR蛋白抑制剂来治疗结节性硬化综合症,取得了很不错的进展,但用这个逻辑来治疗并发的自闭症症状,效果却相当令人失望。前文中介绍了两项使用依维莫司(一种类似雷帕霉素的药物)的临床研究,结论是不仅无效反而还有加重的可能。
其中的原因,有些人猜测可能是错过了治疗的窗口。因为等发觉TSC1/TSC2基因突变开始作乱的时候,损害已然造成了;此时再开始管控,已经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但又有一个问题,如何知道何时应该开始使用药物控制mTOR蛋白呢?比如说,孩子一出生,就做基因检测,只要检测出TSC1/TSC2基因突变,就开始使用mTOR蛋白抑制剂?这样固然是做到了防患于未然,但麻烦的是,有不少携带者直到成年才出现症状!若是一出生就用药,他们的免疫系统长期受到压制,只怕是活不到成年。。。
不管怎么说,用雷帕霉素等mTOR蛋白抑制剂来治疗携带TSC1/TSC2基因突变的自闭症患者,至少称得上是有根有据,师出有名。但用于治疗其它自闭症患者?他们的mTOR蛋白也失去了控制吗?如果不是,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比如,有人认为X脆性综合征患者体内的mTOR蛋白也需要加以管教,但动物实验发现雷帕霉素反而加剧了动物模型的症状,表明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雷帕霉素就不可能对某些自闭症患者有效,毕竟抑制mTOR蛋白的后果是很广泛的,并且它也不仅仅就只有抑制mTOR蛋白这一个功能。但就椰菜君的浅见,鉴于雷帕霉素对免疫系统的强烈压制效果,将之用于谱系儿童身上,还是要慎之又慎,这可不比满大街的益生菌,就是每天喝一桶也是不打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