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还未结束，他觉着自己需要出去透透气，便走了出去。夏日的夜晚总是清凉的，更何况他现在走在河边的小路上。这河边有很多消遣的地方，一到深夜就灯红酒绿，也是他多年出入的地方。他摸摸鼻子，也不觉得厌，真是……精力旺盛。
然后，他就看见了她。

她今天晚上被哥哥拉出去玩儿，深夜回家，一身酒气。她倒也没喝多少酒，只是哥哥们有些喝多了，把她放在离家近的地方就走了。她站在桥上，吹着夏夜的风，撑着脑袋看着桥下河边那些酒吧，一个完全不同于她的认知的地方。
不过，她还不想回家，就在桥上一直站着。说不定有新的素材可以用到小说里呢？她想着想着，自己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看着她一个人站在桥上，好像还在笑，以为是哪个喝多了的妹子跑了出来透透气。他突然对她产生了兴趣，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想着想着又开始偷笑。她穿着白色衬衫，被夏风吹得鼓鼓的。白色在灯光下总是毛茸茸的，她看上去也是毛茸茸的。
他朝她走过去。

他觉得她实在是警觉性太低，跟他认识的女生都不一样，他离她只有十米，她都没有反应。他站在桥头看她，一身白色长衬衫，遮掉了她穿着的短裤，修长的腿就这样裸露着。
她突然转过头，看他，朝他笑笑，然后继续看着桥下。
她知道他在看她，他一直在看她。从桥下到桥头，他就一直在关注她。她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酒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她抖抖衣服，准备回家。

“喂，妈，我知道了，我现在在回去呢。”她的电话响了，声音荡在空荡荡的夜晚，带着无奈和些许的不耐烦。
他默默地跟着她。“我说，你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啊？”她走了几步，突然转过头问他。
他突然哑然了。一向对着各种各样的妹子都能搭上话的他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你不回去继续麽？”她抬了抬下巴，算是指了指酒吧。“我……”他依然词穷。“好啦好啦，我回去啦，后会无期啦！”她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消失在桥那边。
他站在原地，听到空气里传过来模模糊糊的音调，尽是些他没有听到过的调子。
他回到酒吧，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眼前的妹子好像都失去了吸引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女孩的样子，白色的衬衫，修长的腿，还有她的声音。

他昨天玩的有点过，导致白天困得紧，上课也在睡觉。
“同学，帮忙把这份报纸发一下吧，心理社的。”有人叫他，声音有些歉意。他的睡梦被人打断，烦躁得接过报纸，朦胧间看见了她。她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刘海因为出汗贴在额头上，抱着一大叠报纸，朝他歉意地笑着。“谢谢。”他接过报纸，她朝他道了声谢，匆忙跑走了。
“心理社？”他看着手里的报纸。听说最近社团在招新，不如去看看？

他进教室的时候就一眼看到了她。她正在教室后面的墙上画画。“哈哈，你个傻逼，来来来让我来。”她挽着袖子，拿着调色盘，和一旁的人聊着天。
“你来竞选的原因是什么？”对面那个女生故作严肃的问他。“啊？哦……我……”他话还未说，她突然跑了过来，“你看你看，那个傻逼……”“快去画，别来这儿凑热闹。”女生打了打她的头，她吐吐舌头，又跑开了。

他休整了几天，又开始去蹦哒。
“我真不想来，干嘛一定要我来。”她被朋友拉来酒吧，说是要她陪。“来玩玩嘛，又没有关系。”朋友给她倒酒，“我不喜欢喝酒。”她皱眉，“一杯，就一杯，可以不？”她推脱不得，“好吧……”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生啊？”“哪个？”他喝得有点多。“就那个四班的女生啊。”“哦，她啊，我觉得她很奇特。”他随口敷衍道。
“诶，你看，那个妹子。快去快去，勾搭上了请客。”突然有人拍他，他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她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还是一身白衬衫，安安静静地像是一株自得其乐的植物。

他站起来朝她走过去。她却在他到达之前站了起来。“你们玩儿吧，我出去透透气。”她实在是受不了这喧闹，准备逃掉。“哦，去吧去吧，真是。”朋友知道她喜欢安静，也拗不过她，便随她去了。
他只好跟着她。
她坐在河边的凳子上，轻声哼着歌。“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你在唱什么？”他走过去问她。“山鬼。”她抬起头看他，笑了。
他看着她，也笑了。

“你看啊，白日里人模人样的白领或者是学生，到了晚上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妖魔鬼怪呢。”她看着河里光怪陆离的倒影。“我真是不喜欢，这座城市都没有了休眠的时间。”她好像陷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去，也不管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我喜欢晚上，不过是安静的晚上。”她转过头来朝他笑。他突然觉得她有点偏执，“我觉得不夜的城市很有活力，难道不是吗？”他说。她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
“你累了需要休息，难道城市不需要休息吗？”她笑得很开心，好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他被她一呛，接不上话来。我怎么跟她讨论起这么哲学的问题来了，他想。
“我回家了。”“我送你吧。”他站起来，她歪着头看他，“你是不是喜欢我吖？”“啊？我……”他被问的措手不及，“也许是吧……”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什么都没说，跑了开去。

她跟他渐渐熟悉了起来，没有原因的她突然亲近了他。
这天，她来找他。
“你带我去酒吧好不好？”她的眼睛里都是恳求和期待。“你不是去过了吗？”他本能地拒绝了她的要求，只是觉得她不能去那个地方。
“你看你看，我的小说卡住了。”她递过来一本本子，“我要有个新环境加进去啦！”他是第一次看到她的字，不过更吸引他的是她的故事。她的故事就像是她的人一样，看上去冷冷清清，又带着点点的温度。

他还是带着她去了。
她坐在一旁，跟上次在酒吧见到她的模样完全不同。她像是一只警觉的猫，任何的动静都能惊动她。
“我觉得我还是写校园纯情比较好。”她最终还是跟上次一样呆了不到五分钟就逃了出来，靠着路灯，笑着跟他说话。
“夏天快过去了。”她突然轻声说道，来往的风把她的衣服吹的鼓鼓的，她今天难得的穿了裙子。“我还以为你只有衬衫呢。”他笑。“我的确有一柜子的衬衫。哈哈。”她喝了酒，感觉自己微醺了。
“夏天过去秋天要来，我觉得是个适合恋爱的时候。”她抬头看着灯光。“啊？难道不是春天吗？”他愣了愣。
她又开始笑，“其实…想恋爱的时候什么季节都是合适的时候。管他春天夏天呢。”他看着她的脸，“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想恋爱啦！”她朝他说，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笑意，然后朝他扑了过来。
后来想起来，他只记得他看到了天幕里的星光，还有闻到了扑鼻的清香。
头一次，他觉得，城市大概的确需要休息。

“为什么喜欢我？”“我瞎啊。”
她转过头朝他笑。
他很久没有再在深夜去过河边，那里的灯红酒绿好像再也比不上她。
“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她轻声哼着调子。
“那你瞎一辈子好不好？”他笑，在她耳边说道。
就这样，牵着你走下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