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为自己卷上了一根,从一堆杂物里抽出一本塞林格,随便读了起来,这时我妈走了进来,看见我眼眶血红,催促着我赶紧下楼去玩儿,别整天躲在家里,我不敢反抗我妈,你是知道的,一个四十多岁的更年期妇女有多可怕,她可以因为一滴溅在地板上的脏水而一脸愁闷的数落你半天,就好像这滴水会蔓延成灾淹了我家一样。我硬着头皮出了门,我并不是不想出门,我只是不想遇上在新村里晃悠的张晓,他是一个蠢货,是的,一个彻头彻尾得蠢货,他甚至分不清伊丽莎白和莎士比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泡到我的同桌,我的同桌是一个漂亮姑娘,秀丽的齐耳短发总是洋溢着一股洗发水的香味,每次我凑她耳边讲荤段子把她逗得咯咯乱笑,然后转头轻嗔我时发丝总会有那么几根蹭在我的鼻子上,我止不住的打起了喷嚏,随之而来的还有喷出的鼻涕,她总是会露出微微嫌恶的表情,可是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友谊,我是说友谊,不是别的,虽然我挺想有些别的,她总是在上那些无聊的课程时要求我给他讲我瞎编的故事,这些故事当然是从书里看来的再加上一点想象,这让我心情变得相当不错。有一阵班上的姑娘流行用五颜六色的纸带折成纸星星,说折满了一罐头许个愿就会成真,这太他妈的蠢了,但是我还是答应给她买一卷进口的带子,后来她每天都问我要,我没钱,我的零花钱都拿去买烟了,于是她就不再理我了。喜欢她的人还有很多,比如坐在她后面的冬林,冬林也是一个蠢货,但我并不讨厌他的,他身上没有与年龄不符的势利,这使他蠢的没有那么彻底。冬林总是在上课时盯着我同桌的后背出神,但他只在夏天这么做,后来我知道他在看她的胸罩带子,这真令人艳羡,某种意义上说我和他一样是个蠢货。
我坐在新村花园的石凳子上看着一条狗,它在草丛里到处嗅,这让我想到了张晓,我并不是想侮辱张晓,你知道的,我为自己卷了一根,后来这条狗蹲在地上,一脸严肃的盯着我,我想它是不是想对我说些什么,或者是想要我为它卷上一根,后来我明白它只是在拉屎,它拉完了后白了我一眼扭头去闻屎,就好像我想抢它那泡屎一样,过了会儿它把那泡屎给吃了,你们知道的,它是真的怕我抢才吃了的。我不想在新村里到处晃悠,因为我怕碰到张晓,我还怕碰到张晓和我的同桌,果然,张晓牵着我同桌来了。张晓问我带没带钱,我告诉他去你妈的,后来他跑过来手往我口袋里掏,我不停的对他说去你妈的日你妈,但这并不妨碍他搜走我兜里的五毛钱,我的五毛钱,我看了看我的同桌,她在看那条狗吃屎,这让我感觉无比的荒诞,我敢打赌张晓一定不懂什么是荒诞,我对着荒诞冲了过去,张晓一把推开了我,于是我成了荒诞英雄。
张晓和我说他要带我同桌去弹子房耍,我得代他去接街对面幼儿园的妹妹,然后送她回家,我告诉他你妈死了,他没有理我,转身带着我同桌走了,后来那条狗也吃饱了屎跟着他们走了,这让我想到了周星驰,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你们知道的,我为自己卷上了一根。
我走到街对面幼儿园的门口,等他妹妹下课,你们一定会问我这是为什么,我说了,我成了荒诞英雄,我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张晓妹妹,因为他和张晓长的一样,我不知道这么说是侮辱了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该怎么做。
后来,西沉落日的霞光缓缓照在我的脸上,街道旁路边摊的油炸香漫溢在空气中,我想回家吃饭了,我还想起了我妈和塞林格。我带着妹妹穿过了鸡腿摊,奶茶摊,玩具摊,穿过了尘世间的流光溢彩和烟火袅袅,落日的余光在我背后,我成了荒诞英雄。
我敲响了张晓家门,过了会儿他妈开的门,我把妹妹交给她,她问我张晓呢,我告诉她你妈死了,我看了看妹妹,告诉她你妈死了。后来,我一溜烟的跑了。
我回到了花园的长凳上。西沉的落日渐渐地抹上了一层深蓝,我看着眼前的虚空静静地为自己卷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