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白时启没有工作,亦不缺钱,全因他懂得制作一道名为化骨鸡的菜,这道菜是取了刚刚长成的童子鸡,骨肉最嫩的年纪。经过他特殊的秘制加工程序,熬卤出来。色泽深亮剔透,入口即化,连骨头都已经化成鲜美汁液融入鸡肉的纹理中,异常鲜美,往往令食客们无法自拔。
白时启并不是一名厨师,甚至只会炒个鸡蛋,可偏偏这道菜他无师自通,被问及时,他总会神秘一笑,闭口不提,至今也没有其他人能窥探到其中奥妙。
今天,白时启正从市场上回来,手里提着一只毛色鲜而健壮的童子鸡,他的故交陈合要带一位新朋友来找他吃鸡,白时启打算制作最拿手的化骨鸡来款待这位许久未见的老友,和这位被带来,未曾谋面的新友。
陈合带着唐北进门的时候,白时启刚刚把鸡收拾利落,折了脑袋塞进剖开小口的肚子里去。再添上酱汁进锅,文火翻炖。那些泛着香气的汤水,浆液暗黄,冒着气泡滋滋朝着生白的鸡身体里钻。
“嗬!好香啊,老白你老实交代,这手艺打哪学的,当初你小子可是连煮碗面都能粘锅呐”。陈合蹭到厨房里,说完就开始吸溜着鼻子。
白时启听了陈合的话,默默地拿手里的勺子给鸡翻个儿,陈合再凑近了些,瞧锅里的鸡,忽然说:“跟橘花儿学的?”
“我呸!”白时启忍不住撂下勺子,朝着他脸上吐浓痰,“她算个屁,破鞋儿一只,穿着都糟践脚丫子”。
陈合笑得狡猾,像一个发现了大料的狗仔队员,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继续说:“猴年马月的事还气个什么劲,要不是她,咱哥俩儿还做不成兄弟不是?”
白时启点点头,陈合又笑嘻嘻地说:“我现在啊,加了橘花儿和她情人的朋微信,每天就看他俩发了些什么,我都数着呢”
白时启把油腻的肥厚手掌在抹布上擦,问:“你数啥?“
陈合压低声音贼兮兮地说:“数她显摆几条之后能被人给甩喽”
两个人同时爆发出一阵痛快的大笑,继而白时起又说:“得了吧兄弟,你可是被橘花儿甩掉的人,我好歹没你惨”
陈合不屑地翻个白眼,矮个儿圆头,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油道:“外头坐着的今天刚吃了橘花儿的闭门羹,我和他做了朋友”。
二
锅盖被白时启打开,鸡的香味越发浓郁,他戳了戳鸡身,还是不够满意。视线落在半瓶白酒上,他伸手拿过,仰头喝下几口,热气从胸口延伸,逼得他打了个嗝。接着他把剩下的三分之一倒入了锅里。
白时启淡淡瞥着陈合,终于还是装不下去,忍不住问道:“你这是闹哪出?”
陈合翻了翻眼皮,梗着脖子说:“能怎么着?咱俩前任给他说说过去的故事呗”
白时启忽然笑了,他嘴里冒出来的酒味有一股酸溜溜的气息,让陈合也很想打嗝儿。他把熬着鸡的锅仍在脑后,带着陈合就出了厨房,冲坐在桌边的唐北递了根烟。
陈合突然开心起来,他捏着手机点开橘花儿的朋友圈头像,对白时启摇头晃脑的介绍:“你看,这位是橘花儿的。。。咳咳,叫唐北,也是我哥们儿”
唐北对白时启点头,拿着白时启的香烟并没抽,起身礼貌地说道:“你好,听说白先生做的鸡味道很正,今天慕名而来”
白时启在唐北对面坐稳,连连摆手,道:“唉,客气了,都是自家人,你叫我老白就成。”他的手上还有油光,那是处理鸡时留下的,他打量了唐北一眼,又补充说:“其实你完全不必慕名而来,我这手艺,还是橘花儿传授的呢”
唐北默了默,问了句:“我是知道橘花儿会做菜,啥时候懂得了你的拿手绝学?”
陈合放下茶杯子,打着哈哈说:“老白是说,是橘花儿教会了他下厨这门手艺,他和橘花儿那也是曾经如胶似漆过的”
白时启赶紧给唐北沏茶,又笑着说:“那可都是陈年旧事,不值一提,小唐你可别当真。”他殷勤友善的神情,让看见的人都觉得他是十分真诚的,他放下茶壶,感叹:“我们如今都已经是单身狗了”
唐北点点头,心情不太好,点燃了烟,吸了口:“我瞧她今天和男朋友吵架了,好心想去安慰一下,哪知道这女人说我居心不良,把我臭骂一顿,真是香臭不分。”
陈合没忍住笑出声,提议:“都是单身狗,不如交流一下那些过去的事情,比如橘花儿就嫌弃我没用,啥都不会只懂得吃软饭”
白时启低头喝茶,不咸不淡的说:“哦?她竟然这么看不上你,她可是和我说,我是她唯一想过要结婚的男人。”
“什么?!”陈合忽然拍桌,吓得唐北一哆嗦“这话她以前也曾经和我讲过!”
白时启斜眼,脸上不阴不阳的,让人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口吻里带着一副暗爽的感觉,“兄弟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我相信橘花儿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真心的,虽然是分别对着不一样的对象,起码她从来没对不起我。我和你俩不一样,我提的分手,所以她现在不搭理我,也是正常”
陈合听了这话非常不痛快,他也学着唐北的样,把烟点燃,然后道:“她先绿的我”
唐北听了陈合这话,似乎情绪好转了许多,也掏出手机说:“陈兄,跟你比起来我真的不算什么了。像她这样的女人,以后怎么会有好名声,我决定把这些事情都说出去,让她在这地方待不下去。”
三
白时启喝完了一杯茶,伸个懒腰突然站起来,一脸大方的说:“大可不必这样小气,她虽然不好,但也不至于被戳脊梁骨。我们只要跟她现在的男朋友做朋友,多多帮助她的现任男朋友,使他能够早日认清橘花儿是什么样的货色就行了”
他打开厨房的门,肉香扑鼻,白时启从里头端出熬好的鸡,温柔地再浇一挂浓黏的汤汁浇在麦黄色的鸡身上。
陈唐二个人都住了嘴,齐齐把筷子伸过去,鸡肉绵软滑嫩一戳即破,汤汁浆液顺着嫩肉往丝丝肌理中渗,染得白花花的嫩肉都成了深金的颜色,整只鸡的骨头早已不见,化作了鲜香浓稠的髓,合着汤汁一起煨入每一寸肉里。
滑嫩香糯,食髓知味让人入魔。陈合和唐北吃得痛快淋漓,欲罢不能,以兄弟互称拍手跺脚结束了这美味的款待。
“你是如何做到这般境界的?”陈合擦了擦头上吃出的汗,唐北也问:“白兄可有什么秘方?”
白时启收拾桌子,说:“烹制前后看一看情侣们秀恩爱的朋友圈再开始动手,味道总会比较好,再说今天也有你们的功劳”
陈、唐二人齐齐开口:“为什么有我们的功劳”
白时启说:“我这鸡,只有单身的人能做得出,单身的人还不够,必须是我们这样的单身狗,在烹制时,才能以酸心之念和心情灌入这童子鸡躯中,越是羡慕别人的幸福,这鸡的骨头越容易熬得酥滑绵软,最后方可成功”
二人齐齐赞赏,最后三人在桌前合影一张,纷纷上传至朋友圈,称兄道弟热闹非凡,并附上三个字:单身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