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局

温度是一切感知的基础,是造物主对生命最迷人的设计。这几天在冬至提醒下,才注意满眼的物色已尽显萧索之气,温度在悄悄改变一切。秋去冬来,植物是季节的信使,容妆里就带有天地生息的基因。南方的树阔叶居多,这时节稀稀落落的叶子像是在描写应景的情绪。相比夏日的黄、绿、红,临冬笔下的色彩更显层次,意向出对季节有种新旧亲疏的态度。宛如此生,世界和我们,站在两个端点,它给我点温度瞧瞧,我给它点颜色看看。

每天上班出地铁,要步行十分钟的样子才能到公司。这段一个人走的路自我极了,虽然是在宽敞的街上,可感觉上非常的私密和封闭。而来的路遇都让人有种私窥的感觉,每个人显示的这一段一帧都携带着岁月而来,似乎单单为赴这可能今生唯一的相遇,这陌生都微不足道又却是缺一不可。这幅拼图看似杂乱无章,随意无序,其实却精密无比严丝合缝。在看起来绝对自由的空间里,竟没有任何其它别的选择。因果的秩序里,没有自由可言,所谓心态,是人臆想与世界谈判的一种妥协。

街头即是江湖,混杂着轨迹的异类与同流,街景对人来说是镜子,映像着路人的心。车流与人群,节奏永远是那样,不变的是永远的变化。快和慢,静和闹,能入脑入心的影像就反衬出一个人此刻的心态,同频共振,人的关注只来自他对于外界的兴趣多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留意到的现实世界处处开始显得呆滞苍白,警醒的一霎那突然明白,原来自己的心力、成长与思考早已停止不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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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常想到一句话是“见山不是山……”,记得初闻时甚觉滋味高深,意象盘横崛立,惶惶然那敢说不懂,攀随附和上个人畜无害的态度站在哪里才觉得安全。仿若是成功人士标配境界,既有看尽繁华的释然,也有高山仰止的心境,不要求凡夫俗子理解,这灵丹圣药下了肠肚登时淡定得气定神闲。俨然装了醒世名言的发条,气度自然不凡,顾盼自雄的格调起了那个范儿就放不下了,这着迷得让人上瘾。

境界有当然是还要有人欣赏才行,不然锦衣夜行索然无味,是外向的行为艺术,不然老端着入戏很累的。可回头面对眼前重复的时日,新鲜度已经不知觉中降到了负值。欲望被饲养得懒散又牢骚,对肉体失望极了。

两个人相遇爱恨如过招,年轻时有乍见之喜,欲是沟壑低洼可见,可以无度和放肆的满足,中年渐后情欲平复,变平坦、变自然、变习惯失去了新鲜,渐渐连讨厌都说不上了。行为上的对位,语言上的呼合,时间一久活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拿捏个好的态度对应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种懈怠,是已爬满的藤蔓的老墙,早就没有了出新的想法。

行到此处才明白,所有深沉刻板都是被无聊的窑批量烧出来的瓷器,包装写上“好用、耐脏、易碎”。盛装的是操行和操性隔那么几年酿出来的酒,底子和面子不是一回事,滋味如何不醉一回哪里知道呢。经验都是观后感,磨磨叨叨的回味,信不信的理由最好的是你想不想像他一样活。

有意思的是,有些人的欲呈却高维高相,或陡峭凌厉或平缓起峰,常人不解其攀爬之乐。凡是在各个领域有非常人所建树的人物莫不如此,即便大智大愚的人物,出世超凡的大师皆为此道中人。好在让人平衡的是,他们人性里的也有恶,透过曝光放大的吃相嘴脸里发现他们的恶俗泛滥,贪婪世故,这样的平衡让人放心。找到可以宣泄人们讽刺的点,显摆一下自身的机灵,骂几句出口恶气,情绪的淤积立马化成屁放了出去!一个字“爽”!

鄙视是人类精神的老白干,可以后劲很久的嗨,有个叫阿Q的前辈用得炉火纯青,人们要熟练掌握了这门技能是多么有利于和建设和谐稳定的社会环境的!

年少时曾经很自命不凡,好为人师,像模像样的在自己的迷津中指点别人的迷津,现在看来蛮是可笑。我们所处的年代环境,缺席了太多真相描述,历史与现实浓妆艳抹讨好主流社会的正确价值观,大多的概念都是在标准答案下建立的。在这盐碱地里,长不出什么好菜。“韭菜”“猪猡”的代称背后,是齐刷刷放弃了自我思考的人群,细看我都能找到自己的脸。

好在先天的知觉力是有生命的,闻到陌生的气味,总要追寻着找到味源。找到了的后果就是必须要打破自己的已知去重建。这是个痛苦而变态的过程,中年愤怒,弄不好就是精神病级别的。因为现实的粘固,有人质要求你去妥协,做一个在傻逼和智者之间无缝切换的男人,要比影帝还会演戏。

生而为人索取的第一位的,这是人性。而矫情也都是惯出来的,原来肉欲平衡的时候,人的要求是“把我弄舒服就行!”。可声色犬马的花花世界逛够了之后,个人意志成了要命的玩意。现在想想父辈们真是够可怜的,他们那种土里刨食,牙缝省钱的日子里能吃口肉都是幸福的,哪有现在这种乱糟糟的想法呢?可见人肉体上的痛苦少了,精神上的痛苦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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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是个什么样的词我并不很清楚,为了理解查了下字典和百度。原意是不偏不倚不上不下不左不右,是种态度,做人做事的,有些贬义,代表平常、保守、普通。是款特别适合普罗大众的心灵鸡汤,思维套装,无公害绿色精神食粮。拥趸亿万呜呜泱泱,成局成势的涵盖着生活的脓疮,虽说算不上顶用的药,也有些拔罐去火清凉杀毒的功效,是人人必备的万金油。

放眼看去在中庸之海里人头攒动的浮面上,个个脚下都在拼命的蹬,企图逃离沉沦。却也有些人在45度角仰望星空,默默祭奠着热血青春时对流星许过的宏愿,心里吹下没人知道的牛逼,发情期开的幸福支票。这过眼云烟般的激情让人热泪盈眶,每当看到这些心里都会默默的响起悲壮雄浑的背景音乐,不然的话都觉得对不起这样那样的拼搏与挣扎。望而兴叹的事物意义在于,都是因为你做不到才美好,中庸以梦想为燃料,梦想用中庸来买单。

兴趣逐日脱落是一个过程,从最原始的口欲到性欲,浅渐由盛而衰。酒量下减,开始吃素,不熬夜了,脾气趋于平和,在外的忙碌转向内在的思考,这种转变是不可逆的。焦虑是思考的随机打劫,脱困很难,关注的边界是围挡的墙,无形无色的存在,未知里灰蒙蒙的天色里让人觉得还是眼见为实的安全。毕竟多数无解、想不通的题是没有答案的。现实的约束与精神试图的自由永远矛盾丛丛,在上帝面前,中庸的孩子最乖、最多,异类死无全尸!

少年时的中庸印象是中年人城府深沉的脸,老道油滑的处事哲学,有能力绕过规则的智慧。中年后,中庸化作丝棉层绕的围局,一台车,一个房间,一件事业,一种境况,一样技能,一门学问……对应的管理着空气,食物,血液,心跳,感情,思想,行为……所见所闻所想所愿所需,无孔不如不处不在。有些曾经的企图,年轻的理想,某个瞬间就在触手可及的眼前,可手伸过去,碰到前却似已力颓心散,再也提不起任何的兴致。

中庸是个壳,社会的哈哈镜里的人要么肤白貌美燕瘦环肥,要么怪异丑陋奇异朦胧,总是伪装成自认为能见人的面目才可以。变化带来最大的心理慰藉就是安全感,这是我认为唯一一种比食物和空气还重要的东西。动物世界里,群是最主要的社会形式,越靠近群的中心越安全,而边缘的人被淘汰的机会越大。人也一样,大多人寻求所谓的认同,首要就是安全感在哪里,这也是“大多数”最大的好处。

人在镜子里不喜欢看到真实的本尊,那仿佛像光着腚一样让人羞愧,投射给别人的形象里要隐藏自身的短板、担忧,这是出于趋利避害原始本能,是丛林法则里的天性。可叹的是经过法制文明洗淘的现代人,未有进步多少。这样说不是议论,是根据事实的总结。如果社会上的大多数人只有对事件最终的呈现结果才表现出自己的态度的时候,那么说明他们在体制建设与独立思考上都已经处于末端。中庸是这一切的借口,不凭借任何外力就能把自己绑的结结实实的,只有在思想麻木死寂的框架里活的人可以做得到。

互联网的发展打破了许多的壁垒,事物的边界越来越模糊,毛细血管充盈发达得让看似不相关的事物形成了盘根错节的交集。意识形态是最先起到变化的地方,人们发现了新的可以放肆探索的渠道,向下深不见底向上看不到头。深刻的追问里带来了自毁自伤,这是耽与已知的代价。中庸有了新的维度认定,在哪里抛锚比较安全又成了新的焦虑。这并不奇怪,现实的属性就是这样,并不是你想求稳,我就一成不变。

在“我只想好好生活”的诉求里,就附着着授人以权柄的被动。腐朽溃烂的体制里,没有什么人是无辜的,中庸是营养液,当别人的权益被侵害时,沉默和自保事不关已的心态是不是帮凶?在中庸文化为主导的华人社会里,请问我们失语了多少次应当应分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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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一样,中庸文化的沉淀与影响力也同样如此。传统文化里儒家文化的做大很难说是好是坏,中国人的思维里的阴阳模式,五行相克相生的概念是解释变化的绝佳辩词。这样的思维方式老外很难理解,这也是法家、墨家不能与儒家共存的根本原因之一。对于儒家理解,本人并没有深刻的研究。但从物种进化的角度可以看出些端倪,但凡一个物种一个思想能生存延续下来必然是适应了当时的环境。儒家思想能在封建社会几千年的时间里长盛不衰,一定和集权的体制设计勾结的。奴化和服务功能迎合和统治阶级的认可,才得以繁衍。不信你们自己想想,当遭遇强权对抗,与体制冲突时“好死不如赖活着”,“活下去才有希望”之类的话怎么会听着那么顺耳,中听,得到那么多细胞呼应,是不是基因里曾经拥有的血性、反抗精神已经被阉割殆尽,改良诏安?

中庸是果,中庸是局。是因果相报还是不破不立煎熬着我们的心智,见过再见还是不见为见考核着我们的态度。选择,从来都是以对的为开始,至于对的怎么变才对?听谁的才对?规则是拿时间筹码一年年往上押,赢的输的都是为了混个精神的温饱,中庸的钙该补还要补,不然怎么办你能咬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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