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是辽宁省抚顺市的一位二十六七岁的男青年,他早已经减去了洗剪吹,脱下了收腿裤,褪去了一身的稚气,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了。顺子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叫做同花儿,是顺子单位的同事,他俩的事儿也早就公开了,反正现在提倡自由恋爱,别耽误工作就行。
同花儿是个娟秀的姑娘,长睫毛双眼皮,皮肤白皙,长相大方,性格上也不做作,但绝不作(一声),很招人喜欢,上学时候有不少追求者,对了,她就是那种梳着马尾辫儿露着额头,校服外套拉链拉到顶,把领子竖起来那种女生。你在冬天的操场上见到她,她和你说话时殷红的嘴唇还带着点哈气,笑起来的小虎牙会让你脸红。高中时候同花儿有个对象,大家都叫他三条,为啥呢,因为三条小伙儿很帅气,抬眼看人时候依稀可见三条抬头纹,所以就有这个外号了。俩人好了三年半,就是那种夕阳下的教学楼一起憧憬着人生和理想,放学后一起推着自行车那种。高考之后三条没能和同花儿去同一所大学,那个高中毕业假期俩人也没迈出总结三年恋情的一步,别和我说这是不可能的,每个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自由。
三条后来去了奥地利念大学了,同花儿去了南方,俩人联系了半年就自然而然地冷了。
后来同花儿在大学时候也和所有的大学生一样,上课,图书馆,备考,谈恋爱,这四年过得和别人一样快。
毕业了,同花儿面前似乎有几条路,却又无路可走,同花儿父母倒是希望她能回到抚顺,留在自己身边,毕竟是小棉袄,离得近互相还能照应,家里给她找了一个公务员的工作,“同花儿啊,回来吧。”同花儿听见电话里父亲简单地说了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买了回抚顺的车票。
同花儿认识顺子那天,是她回到抚顺后的第一个礼拜,来到工作单位报到,这里的初遇你可以想象成任何你喜欢的模样,我就不限制了,反正俩人就这么好上了,和三条不一样,顺子没有抬头纹,也没三条那么健硕,只是自然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忧郁气质很容易让小姑娘着迷,同花儿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地稀罕他。
俩人认识两年后搬到了一起,提前感受了柴米油盐的小日子,同花儿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三鲜馅儿饺子,开心了要吃一顿,不开心也要吃一顿,有时候自己包,忙的时候就买速冻的,顺子吃东西不是很挑,话也不多,同花儿想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只不过同花儿每次吃饺子蘸着酱油醋和蒜泥,顺子得加点麻油和辣椒油。这就是俩人唯一的分歧,不过一点也不耽误事儿。整个抚顺的饺子馆俩人估计都去遍了。
就这样一朝一夕,转眼三年过去了,俩人从最开始的无话不谈,到了“我还没说可惜,你就已经叹息,不可思议的默契” 再到没啥可聊的“后新鲜感”时代,不过俩人都是同一个单位抬头不见低头见,中午也一起在食堂对着坐着各吃各的。偶尔同花儿自己带着俩饭盒,装着满满的三鲜馅儿,她会把饺子热好了然后跑到另一栋楼给顺子送去,顺带还带着辣椒油和麻油,也没啥交谈和对视。
有一天,单位来了一个新人,我知道你已经要开始吐槽了,这只是个故事梗概,没看我连括号都不打么。小姑娘刚毕业,还保留着齐刘海儿,她叫双儿,来自沈阳。双儿水汪汪的大眼睛,个子不高,总是保持着微笑,有点羞涩,是管谁都叫大哥哥大姐姐的小妹妹。她试用期被分到了顺子手底下,每天和顺子学东西打下手,顺子话不多,也很少直接看她,也不知道是他也害羞还是他习惯了。
同花儿当然知道,也没多说,就表面上问顺子两句,怕说多了顺子烦。
“顺哥哥,今天我来单位一个月纪念日,我中午请你吃饭吧。 ”双儿闪着水汪汪的眼睛,顺子少见地和她对视了一下。
“哦,好啊。”
俩人出门时候碰上同花儿抱着个饭盒正低着头上台阶,“我俩出去吃一口,今天人家报到一个月纪念。”
“嫂子也一起来吧。”
同花儿赶紧带笑,“哦不了,你们去吧,我自己带饭了。没事儿。”
“来嘛来嘛,嫂子。”
顺子没放声。
“不了,你们去吧,你带人家小姑娘吃点好的。”
“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啊。”顺子突然发现自己的啤酒肚好像又大了,赶忙吸口气往里收收。
“你想吃点啥?”
“我想吃麻辣拌行吗哥?”
“行啊,那咋不行。”
双儿说她就乐意吃抚顺麻辣拌,开心了要吃,不开心也要吃。这顿饭顺子照常加了不少麻油和辣椒油,一直冒汗,腮帮子红扑扑的,兴许是紧张了。
“哥你喜欢吃麻辣拌吗?”
“挺好啊,我吃啥都行。”
“那以后咱俩经常来吃吧。”
顺子能接话么?我就问你他该接啥?
中间过程全略过,各种暧昧主动被动,同花儿有一天终于发现顺子和双儿私下里好上了。同花儿心里当时的滋味作为男人我是怎样描写也写不出来的,因为同花儿心里深爱着这个男人,所以她选择了离开抚顺。顺子什么也没说。
顺子和双儿的爱情过程再次省略,我懒得打了你们自己脑补。
直到顺子发现双儿和他说的那些东西自己都不怎么感兴趣,而且她吃麻辣拌竟然放很少麻油和辣椒油。我知道这不科学但是你别打断我。她竟然放很多芝麻酱!
顺子终于迷失了,他提出了和双儿分手,理由就是自己年龄大过她很多,双儿肯定是梨花带雨一阵子。
后来顺子自己过了,每天下班都要去吃麻辣拌,一个人,也不知道流的是汗还是泪,总之就是稀里哗啦的,还得擤鼻涕。
顺子终于厌倦了一切,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的位置到底属于谁。他很痛苦,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在晕过去之前一定要做点什么,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跑出屋子,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疯跑着,跑进萧瑟,跑进回忆,当他停下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了老边饺子门口。
“ 三鲜馅儿!同花儿!我爱的是同花儿!” 顺子一边流泪一边往嘴里塞着饺子。此时的他好像一个流浪汉,一个丢了一切的流浪汉。
“同花儿,你在哪,我要见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在维也纳,你来吧。”
顺子打了一个饱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