⑤ 暗涌
旧城区的清晨蒙着一层灰雾，林夏站在锈蚀的消防梯上，看着街角那家重新开张的豆浆铺。老板娘正踮脚擦拭"今日售罄"的木牌，蒸气濡湿了玻璃窗上贴的卡通贴纸——那是张咧嘴大笑的太阳，眼角却晕着水痕，像在无声恸哭。
"第三起了。"陆离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背景是急促的键盘敲击声，"西区变电站爆炸前，监控拍到有蓝光从通风管闪过。"
林夏的指甲掐进生锈的铁栏杆。三天前当他们炸毁地下网络时，欢呼的人群将金色丝带抛向空中，可那些丝带此刻正挂在枯树枝头，被酸雨腐蚀成扭曲的幽魂。
图书馆地下的应急灯突然亮了。
她翻身跃进通风口，靴底蹭落的墙灰在光束里纷扬如雪。那本《城市供电系统沿革》还摊开在第九排书架，可压在书页间的银杏叶变成了半融的冰片，叶脉里嵌着针尖大的芯片。
"这不是智脑科技的手法。"陆离把芯片投影到墙上的瞬间，林夏的后颈泛起寒意。全息影像里是个戴鸟嘴面具的人，机械手指正将某种莹蓝色液体注入昏迷者的太阳穴，"他们在制造活体信号塔。"
暴雨在午夜骤降。林夏蜷缩在废弃剧场的阁楼，看着雨帘中忽明忽暗的霓虹灯牌。那些曾被她亲手切断的广告屏又亮了起来，播放着全新的虚拟偶像MV。金发少女在像素花雨中旋转，瞳孔偶尔闪过不自然的青灰色。
阁楼木门吱呀作响时，林夏的匕首已经抵住来人的咽喉。陈默的白大褂散发着福尔马林与茉莉花茶的矛盾气息，他脖颈上的电子锁项圈滋滋作响："主控节点有七个镜像备份，你们只摧毁了其中一个。"
⑥ 茧房
解剖室的冷藏柜散发着诡异的甜香。林夏用镊子挑起尸体耳后的透明薄膜，那东西立即化作液态，在手电筒光束里折射出孔雀翎羽般的幻彩。"神经交互薄膜，"陈默的呼吸在防毒面具里凝成白雾，"上世纪用来治疗阿尔茨海默的医疗技术。"
陆离突然踹翻了标本架。玻璃罐在血泊中滚动，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眼球追着月光打转。"两个月前东区养老院集体失踪案，"他的战术手套捏碎了操作台边缘，"那些老人太阳穴都有手术疤痕。"
教堂彩窗的圣母像在暴雨中模糊成色块。林夏蹲在告解室，指尖摩挲着长椅底部刻的求救符号。当那个穿JK制服的少女推开门时，她腕间的智能手表正在播放虚拟偶像的新曲，歌声夹杂着17.5赫兹的次声波。
"姐姐要不要应援棒？"少女的笑容像精心计算过的弧度，睫毛膏却在下眼睑晕开墨痕。她递来的荧光棒里，微型投影仪正在循环一张老照片——1982年市政厅奠基仪式，戴鸟嘴面具的人群抬着刻有智脑科技雏形logo的石碑。
陈默的破解程序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失效。林夏看着全息地图上七个光点组成北斗七星阵，最亮的那颗正在他们头顶的污水处理厂轰鸣。陆离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的电子纹身渗出蓝光："他们在我脊椎里埋过发射器，当年我就是这样被..."
爆炸冲击波掀翻地下实验室的瞬间，林夏抓住陆离的手腕跳进泄洪通道。咸腥污水漫过膝盖时，她看见培养舱里那些苍老的面孔，正通过少女偶像的眼眸凝视着自己。
⑦ 倒影
跨海大桥的钢索在飓风中呜咽。林夏将抢来的快艇泊在桥墩阴影里，抬头看见LED巨屏正在倒计时："虚拟恋人3.0公测还剩02:19:36"。海浪在船底翻涌，突然托起一具缠满水母的尸体——是豆浆铺的老板娘，她攥着的汤勺柄上刻着陈默的工号。
陆离的虹膜解锁了智脑科技的地下档案库。当林夏点开标着"茧房计划"的文件夹时，冷冻舱的应急灯突然变成血红色。那些躺在舱体里的不是老人，而是无数个正在快速衰老的少女，她们手腕上都系着虚拟偶像的应援手环。
"意识上传需要年轻的神经元，肉体则成为信号中转站。"陈默的投影在数据流中忽隐忽现，他的白大褂下摆正在像素化，"当年他们选中我，是因为我妹妹..."
安全屋的镜面墙突然映出双重人影。林夏反手甩出匕首，却穿透了那个与她容貌相同的虚影。幽灵般的女孩穿着二十年前的碎花裙，指尖触碰的墙面泛起水纹："姐姐，我们是被选中的双生子呀。"
污水处理厂的通风管滴着蓝色黏液。林夏戴上夜视仪时，看见管道内壁布满指甲抓痕，夹杂着用血画的音符。当她跟着陆离哼出那段旋律时，地底深处传来百万个声音的合鸣，像是被困在服务器里的灵魂在嘶吼。
抢来的直升机坠毁在海上平台时，林夏在浓烟中看清了那个鸟嘴面具的真容。面具掀开的刹那，她腕间的旧伤疤开始发烫——那是七岁那年车祸留下的，而本该死去的双胞胎妹妹正举着注射器微笑："来成为新世界的夏娃吧。"
⑧ 溯洄
生物实验室的鱼缸泛着幽蓝荧光。林夏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自己的倒影与游过的转基因水母重叠。陈默留下的记忆卡在播放全息日记，二十年前的影像里，穿白大褂的少女正在给她注射某种金色液体："小林夏要替妈妈见证新纪元哦。"
陆离在破解基因锁时触发了报警装置。他们躲进冷链运输车的集装箱，在零下25度的寒气中分享同一管营养剂。当他的手指无意间划过林夏后颈时，冷冻柜的金属壁突然映出诡异的画面——两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将婴儿放进培养舱，舱体标签写着"林夏-7号克隆体"。
旧教堂的地下墓穴藏着上世纪的黑胶唱片。唱针落下时响起的不是音乐，而是智脑科技创始人的演讲录音："...将人类意识编码为光，即可获得永生..."杂音中夹杂着微弱的摩斯密码，破译后是地理坐标与一行小字："找卖火柴的小女孩"。
夜市摊的霓虹灯管滋滋作响。林夏接过老婆婆递来的火柴盒，发现磷面印着双螺旋图案。点燃的瞬间，火焰中浮现出DNA链投影，某个碱基对的位置标着滨海医院的经纬度。
停尸间的冷藏柜被人刻满了琴谱。当陆离用口琴吹响第三小节时，整面墙的抽屉自动弹开。那些尸体掌心都攥着银杏叶，叶脉在紫外灯下显露出林夏的童年照片——拍摄日期正是官方记录中她父母空难的那天。
⑨ 裂变
基因编辑器的屏幕上跳动着红色警告。林夏看着自己的DNA三维模型在旋转，第23对染色体正在渗出诡异的蓝光。实验室的通风口突然灌进咸涩海风，带着深潜器特有的金属气息。
"你体内有纳米级信号塔。"陆离扯开防辐射服的领口，锁骨处的电子纹身正在灼烧，"当年他们在我脊椎埋发射器时，我偷听到..."他的声音突然变成电子杂音，瞳孔浮现出二进制代码。
跨海隧道的应急灯把积水染成血泊。林夏踩着及膝的污水奔跑，头盔摄像头拍到的壁画正在流动：二十年前穿着防护服的人群，正在将某种发光液体注入孕妇腹部。转角处的涂鸦是她从未见过的全家福，母亲怀里抱着两个襁褓，其中一个的瞳孔泛着机械蓝。
废弃天文台的望远镜对准猎户座。当林夏调整焦距时，星空突然扭曲成DNA链形状，某个星团的位置闪动着智脑科技的logo。陨石陈列柜的玻璃映出双重人影，穿着碎花裙的幽灵少女正在哼唱虚拟偶像的热门单曲。
海下实验室的气密门渗出蓝色黏液。林夏用消防斧劈开闸门时，看见数百个培养舱正在自动开启。每个舱体里都走出手腕系着应援手环的少女，她们齐声说出林夏七岁那年车祸苏醒后的第一句话："妈妈，我做了个好长的梦。"
陆离的枪口在颤抖。当其中一个克隆体笑着扑来时，他看见女孩后颈的条形码编号——与林夏在冷冻柜金属壁看到的一模一样。
⑩ 永夜
人造极光在天幕撕开裂缝。林夏站在核电站冷却塔顶端，看着对岸LED巨屏切换成新广告：虚拟偶像正在推销"记忆净化服务"，她的发梢在某个帧数闪现老年斑。
深海传来的次声波震碎了市政厅的防弹玻璃。陈默的残存意识体在数据风暴中嘶吼："七个主控节点是北斗七星阵，真正的阵眼是..."他的投影突然被无数银杏叶穿透，叶片在落地前化作灰烬。
林夏的掌纹打开了海底保险库。当十公分厚的合金门升起时，她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正躺在低温舱里微笑。操作台突然播放妊娠监控录像，穿防护服的女子腹部亮起幽蓝光芒——那是对双胞胎的超声波影像，其中一个的心脏位置闪着机械红光。
陆离的电子纹身开始反向侵蚀。他在剧痛中扯开衬衫，发现皮肤下浮现出地下网络结构图，而代表自己的光点正在第七节点闪烁。当林夏的匕首抵住他咽喉时，核电站的警报声与虚拟偶像的歌声产生了致命共振。
"杀了我就能摧毁最后一个节点。"陆离抓着林夏的手刺向自己心脏，战术手套被鲜血染成黑紫色，"记住，档案库第六区..."他的瞳孔突然映出鸟嘴面具的倒影，最后的话语化作加密脑电波传入林夏的神经元。
海底地震掀起的巨浪吞没了城市。当林夏在漂浮的电子残骸中睁开眼时，看见无数个自己的克隆体正从深海中升起，她们手腕上的应援手环拼成北斗七星阵。而最明亮的那个光点，正在她自己的后颈皮下闪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