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曾以为她就是一朵娇嫩的玫瑰,还未来及开放就零落成泥辗作尘,而如今我更觉她就是一株荒野的菊,还未含苞就干枯成泥。
记忆中的她,在岁月中渐渐模糊,可有一个镜头始终定型不可磨灭,每回忆起,都只是一个头像,一个回眸的头像,一个微笑着回眸的头像,蓬松的刘海,瘦小的面庞,过肩的大辨子,还有上颌的两颗大门牙。她母亲带着她和小她两岁的弟弟改嫁来到村里,却不想几年以后她的继父触电身亡,唯一不变的是又添了两张新口。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孩子,在那些艰苦的岁月里,熬着!一个女孩,瞬间长大!最是难忘,她担着沉重的秧苗左摇右摆的移到田头;最是难忘,她推着36寸的横梁自行车,从好几公里远的山坳,将稻谷一包一包推回。她远比同龄人遭罪得多,她远比同龄人懂事得多。可这样的女孩,却得不到上天的眷顾,也许是苍天觉得她太苦,收了她去好让她远离苦命!
那时,她初中毕业了,成绩不错的她选择外出打工支持弟弟读书。眼见,家里多了一份微簿的收入,所有都应该有所好转。可不曾想,半年后,她在工厂打工老是流鼻血不止,被逼无奈,辞工回家,到医院一验:白血病!那时我虽然始上初中,但并不知道白血病是个什么东西,唯一就是听大人所说,那是一种流血无法停止的病,需要经常输血,而血很昂贵,她家治不起!后来的两年里,她也多次的从医院出出进进。其实第一次确诊,医生就叫做好心理准备,说已是晚期,最多也是活半年。可她就是家里好不容易的支柱啊,但她母亲不放弃,除了配合医治,还四处寻土方,问大神,只要是听说的方法都要尝试一回。吃中西药,饮中草药水,喝神水,化仙丹,发传单……没有谁敢说没有效果,她的生命确比医院宣判的时间延长了一年多。在患病其间,我亲眼目睹她的水肿,她的消瘦。蛮塞的村人有太多的顾忌,少了许多串门的人。每回见她,她只是静静的,话语少了许多,声音也虚弱了许多,一脸的倦态。其实现在想想,那时的她心里该有多大的哀伤,一个等死的姑娘,一个心里苦却无处诉说的姑娘,她在静静的接受病魔的腐蚀与折磨,毫无能为的让病魔渐渐耗光她仅有的青春年华。
每每忆起,忆起与她有关的一些,我曾感概,如果她活在这个世纪这个时代,或许还有生的希望。早几年,她的母亲认识一位比较“厉害”的大神,有一次见到我,拉着我的手说:“如果秀姐在那时我就认识到她,秀姐就不会这样白白的离开了!”。我报以笑笑,没有接话题。是的,当我也是一位母亲,我可以理解那一份无奈。
没有人知道她葬在哪里,我也没有勇气去问,虽然不曾提起,但内心深处的那份记忆也偶被惦记,甚至她也来过我的梦中,依旧是蓬松的刘海,瘦小的面庞,过肩的大辨子,裂着嘴在笑,露出上颌的两颗大门牙。是野菊吧,轻轻的来过这人世间,在荒野间被糅躏一番,不留下一丝丝的气息,便长眠于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