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条红裙子,唯一一条。
我的母亲从县城东嫁到了县西很偏僻的小村落,和姥姥家相距四五十公里。
七十年代末,整个乡村还很落后,爸为了让妈走娘家方便,就买了全村第一辆自行车,在当时,一辆自行车不亚于现在的一辆小轿车,眼红了很多人包括村干部的眼睛。
我比弟弟大两岁零八个月,弟弟出生时,全国刚好实行计划生育,那辆自行车就被村干部当做罚金强行充公了。
我的红裙子是在自行车没充公前买的,算起来我应该两岁左右。
当我把那段记忆说出来时,妈总是点头,很多人都吃惊,感叹我记事真早。
去姥姥家的路上,要经过县城最繁华的街道——人民路。
当时县城仅有两条柏油路,人民路东西走向,和另一条南北走向的形成县城的坐标,所有的商城、工厂大门都在柏油路左右,十字路口东北角有一个人民照相馆,商城就在人民照相馆的对面,南北街应该是现在的建设路(这需要求证,妈妈舅舅们都还记得)两旁是粗大的法国梧桐树。
那天,烈日,妈把自行车放到人民照相馆对面的街道旁,梧桐树下,叮嘱我站在车旁别动。
一会儿功夫,她匆匆回来,手里有一条红色的纱裙,前胸有一行小花朵。现在想,那红应该是西瓜红,红色里好像加了一点点黄,格外的艳。
我穿了红裙子去姥姥家,妈姊妹八个她是老大,我有三个姨,四个舅,我穿着红裙子成了飘飞的小公主。谁说丑女不爱美?后来的几十年我都抵触新衣服,但那条红裙子却令我心底开出一朵花。
从小学三年级后,我开始为我的丑自卑,拒绝穿新衣服,怕别人的目光,怕别人看到这里有个女生黑红还丑。
二十岁时,在大学,见别人穿了一条红裙子,后腰一个大大的蝴蝶结,美得醉心,当时感觉时光凝固在那里,只有我和那个女孩子的红裙子。
那红裙子在我眼前晃了很多年,我曾用脚丈量过很多商业街百货商场,再没见过它甚至是类似的它。
四十岁时,我买了一件大红袍,那是在公交上透过橱窗一眼看到的那红,红色上面的蝴蝶结,打道回府立刻买了,只是它不是裙子。
孩子爹经常说“你长的那个样子,不适合穿花里胡哨的,只穿工装套裙才显出来你的气质”,他不但说,还时刻监督我穿哪件,不合他的意就发脾气打击,我理解他是为了让我好看好给他长脸。
如今,已经四十多岁的我,恐怕和红裙子绝缘了。
妈当年一眼样中的那条红裙子,刻在我的脑海,成了永恒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