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图谶?!”
厅内众人纷纷倒吸凉气,面面相觑。
却说这金刀图谶是何物?传闻在当朝高祖起兵反隋之前,其实是犹豫不决的。当时大隋虽然摇摇欲坠,但仍有十万骁果军虎视眈眈,各地虽有起义,仍是纤芥之疾。更何况尚有荣国公来护儿,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靠山王杨林,花刀大将魏文通等骁勇善战之士,大隋气数未绝!
忽一日,高祖于汾阳宫中发现了金刀图谶,由术士占卜之后,得出谶语:随去李起,天之所定!遂,高祖于晋阳起兵,逐鹿中原。
而后,更是传说秦王与太子争位就是得了这金刀图谶才成就了大事!若是这还稍微有些久远,便是六十年前的武代李兴,四十五年前的神龙政变,都流传着这金刀图谶的传闻。
而于江湖上,早已将它神化成得之可得天下的神物!这等神物,如何会在上官宁的手中?!
“宝物在何人之手?!”那昂藏大汉顿时立了起来,一双铜铃大眼直视上官宏图,咄咄逼人,众人也不由紧张的看了过去。
“嘁,兀那汉子,莫当作是自家的东西了!”张景正却是突然出声,拇指间擩着衣袖,言语中甚是不悦。
这一出声,厅里众人便看向了他,又瞧了瞧他身前的左权,便以为这是他的依仗,或是认为这番话是出自左权的授意。一时间,左权四人便成了全场的焦点,连上官宏图也不由看了两眼这白脸小生。
贺兰若瞥了眼张景正,又将面无表情的左权收入眼底,心下以为左权这是在拂他面子,便不悦道:“看来是贺兰没有把大家照顾周到了,也是贺兰的过失,没把诸位的名号亮出来,以至于让诸位生了间隙,贺兰在此给诸位陪个不是!”
说着便又是做了和事佬,伸手指向左权道:“这位是‘神刀’左元常,大家或许陌生,但三年前的江湖大盗‘黑金刚’摩耶虎便是命丧他手!”
这一说,厅内众人不由对左权刮目相看,‘黑金刚’摩耶虎,嗜杀成性,武艺高强,更是传说是神秘佛宗达摩禅院的逆徒,杀人无算,魔威赫赫,没想到竟是死在这人的手里!
“没想到原是神刀大侠在此,久仰久仰!黄沙门谷道天,这里有礼了!”那昂藏大汉正色抱拳道。
左权笑着回礼,心下了然。原来此人就是坑了血旗门的那位,当年他将与血旗门的粮食交易偷偷告诉了突厥人,想趁机黑吃黑,没想到血旗门的疯魔竟让他损失惨重,门内好手折损无算,更是被血旗门放话敢有踏足塞北者,人畜必诛!是以,黄沙门的势力从此不敢再入关外一步。
接下来,贺兰若又一一介绍了起来,张景正才知道那个猥琐的中年大叔真的是打耗子洞的,竟是还有个雅号,摸金校尉章发丘。另有,铁剑门余观道,柏柳庄周川芎,虚云观云真子数人。
一番久仰久仰,失敬失敬,众人又坐回原地。心下都了然贺兰若的心思,既然贺兰若已经不愿掺合各自的恩怨,那就冤有头债有主吧!
不提金刀图谶的事,左权却率先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上官先生,左某唐突了,想问一句上官老先生是何人所杀?”
上官宏图怔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眼眶泛红,脑子里那副和蔼面容还恍如昨日,嘶哑道:“家父…家父是被张齐邱那狗贼暗害的!短弩穿胸,剧毒加身!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张齐邱??左权猛眨了一下眼皮,天啊,一镇节度使杀了皇商?求财,还是要造反?而张景正看了看厅内众人,俱是面色凝重,阴沉似水,显然这张齐邱不是好对付的!
偏头与王强咬耳朵,王强解释道:“张齐邱乃是朔方节度使,手握重兵,又是宰相李林甫推荐的人。而在坐的,俱是北地势力,与这张齐邱可谓是在同一屋檐下。”
张景正释然,相比于位高权重的张齐邱,这些江湖势力就如同蝼蚁般,去对付张齐邱,无异于蚍蜉撼树!
上官宏图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平复心情,心中冷笑,道:“是以,在下可不敢背负起害人家破人亡的骂名!在下与张齐邱之间的恩怨,与诸位无关!诸位要做的,便是帮我将金刀图谶从奸人手中夺回来罢了!”
厅内静默了片刻,见左右无人答话,柏柳庄周川芎道:“不知,金刀图谶现今在何人手中?”
“在……”
“谁!给某滚出来!”
正襟危坐于上首的贺兰若突的一声大喝,一掌拍碎木案,身如箭矢冲天而起,‘哗啦’一声冲破屋瓦,立于房顶之上!
“哪里来的蟊贼!竟敢窥视我贺兰的府邸!还不给某滚出来!!”
声声怒喝在夜幕中响起,家丁被惊动,一条条火蛇朝着此处聚集而来。张景正随众人踏出正厅,却见漆黑一片,哪里有什么人?倒是这训练有素的家丁让张景正心中一凛,便是比之宫中禁卫,也只差一线,此人不简单啊!
火蛇汇聚成龙,在厅堂外的空地上盘旋下来。贺兰若凝视夜空,无甚收获,便飞身下来,上官宏图上前紧张道:“贺兰兄,可有发现?”
贺兰若轻摇摇头,与左权互打了眼色后,抱拳对众人道:“是贺兰考虑不周,让诸位受惊了!今日就暂且如此吧,明日我等再叙!”
说罢就要转身离去,张景正也以为就此结束转身就走,左权倏的反手一道寒光乍射向漆黑夜色,一旁张景正霎时寒毛乍起,呼吸一窒,如坠冰窟!
片刻之后,打了个冷颤方才缓过神来,才发现衣背已然湿透!
“呼…呼…呼…”张景正的脑子里此时只有那还在躁动的心跳声,一瞬间的死亡降临,魂飞魄散,双腿至今都是软弱无力,那一瞬不由回到了那年圣上射箭,差点射中了自己的时候。
死亡,从来不是遥不可及!
说时迟那时快,却道左权在发刀之后紧随其后电射而去,贺兰若扭腰一转,龙行虎步,虎爪尖啸,欲要合围!‘呲吟’声起,后知后觉的众人拔出兵器,背对而立,茫然四顾。
夜空下突然响起一阵夜枭般的桀桀笑声,听的人牙酸,像是心里住了只猫儿一样。
“桀桀桀,快来抓我啊,快来抓我啊。你抓不到我,你抓不到我……哈哈哈哈……”
两道破风声前后交替,张景正也缓过神来,只见半空中三道人影像是狸猫一般灵巧,在房顶上,廊道里,空地上穿梭不停,就如同飞速旋转的走马灯,看的人眼花缭乱!
忽然,张景正背后凉风袭来,一阵低沉奸笑响在耳边,“桀桀,就是你了!”
还未回过神来,便觉得人在空中,失重感涌上心头,耳旁烈风呼啸,‘啊’的惊呼刚一脱口,眼前一片黑暗笼罩而来,脖颈一疼,登时晕倒了过去。
见张景正被来人掳走,左权睚眦欲裂,脚下如惊雷遁去。要是小公公有任何闪失,他左权如何向高老公交代啊!
“你二人就在此处等我,我去追!”
刚迈步准备追去的王强李刚顿住脚步,互视一眼,都愤愤的啐了一口。贺兰若看了眼消失在夜色中的左权,对二人道:“你们安心住下,我这就追去看看!”
说完,又对众人抱拳告罪,便脚下一点,步步生风,追了出去。刚追出不到五里,便见到了一道人影跪坐在一片芦苇中,明月当空,还看见那人口中不断流下的血线。
“啊!!元常兄!!”贺兰若赶紧上前将左权扶了起来,见他奄奄一息,面如金纸,七窍流血,胸前一个漆黑青紫的掌印暗沉夺目。
这是何人??贺兰若顿时心惊肉跳,一掌就将左权伤到如此地步,如斯可怖!!
“是…是西…西域…恶…恶人…魔!”
听着左权断断续续的说出来人,贺兰若顿时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西域恶人魔!!
难道,难道十年前的武林围剿并没有将他杀死?!那,十年前死的是谁?!!又是谁把那个杀人狂魔救走的!!重出江湖,又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次,又是多少人要家破人亡?多少人要生不如死?!
贺兰若顿时一个冷颤惊醒,再欲追问左权,就见他脖颈一歪,晕倒了过去,探手试了试鼻息,还好,还有救。
长长叹了口气,伸手环抱起左权,贺兰若心事重重的往回走。
晚风悠扬,吹起两旁的芦苇,漫天飞花,清辉夜寒,人影萧索。
贺兰府。
将左权轻轻放到床榻之后,贺兰若心不在焉道:“二位放心,元常兄是在我这儿受伤的,我定会请来神医救治!只是,被掳走的小哥儿叫什么,有什么体征,我好联系道上的兄弟帮忙寻一下。”
“公子姓张,名景正,今年应该虚岁十六,体征嘛,应该没有。”王强回忆道。
贺兰若‘嗯’了一声便走了,留下王强二人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左权,面面相觑。
“哎,这可如何是好啊!”
…………
“爹,我要糖葫芦,我要糖人,我还要布娃娃!”
“好好好,你要什么爹都给你买!”
“好啊好啊,我还要桂花糕,我还要你亲手做桂花糕!”
“好,景儿乖,爹爹马上给你做,你想要什么爹爹都给你!景儿以后要乖乖的,要听话哦!”
“嗯嗯,景儿一定乖乖的!一定会听爹爹的话的!”
“呵呵,景儿也是个小大人了,所以不能总是赖在爹的身边啊!景儿,景儿,你快快长大啊,长大后爹爹就不用想你了!”
“不,景儿不要长大,景儿要永远永远陪在爹的身边!”
脑海中,那个男童拿着怀里的桂花糕吃的不亦乐乎,香糯可口的桂花糕,这是爹爹亲手做的桂花糕。而那道伟岸的身影,却已经逐渐模糊了起来。
紧随而来的,是一堵堵无法翻越,无法远望,无法逃离的高墙。转瞬,一张慈爱的面容取代了模糊的身影,继而又尖啸起来。
“快起来干活!又睡懒觉,我让你睡,我让你睡!”
一条条藤鞭漫天飞舞,万般疼痛加身却不敢哭泣,种种心痛酸楚却无法与人言,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拉他一把,这里就是一个群魔乱舞的无间地狱!
“爹,你在哪儿!景儿想你!!”
无数个夜晚的呢喃,终于在此刻脱口而出,噩梦惊醒,张景正浑身冷嗖嗖的颤抖起来,耳旁篝火声响起,再一抬头,一双碧绿眼眸如同磷火,那张被割花的面孔,眦起一口的大黑牙,乱发飞扬,宛如厉鬼!
“你…鬼啊!!”
张景正倏然一声尖叫,惊的林中鸟雀胡乱逃命,对面的鬼面人顿时一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