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冬季的太阳来得比夏天温柔,干燥的冷风走街串巷,行人为此纷纷避让。窗前街道上的汽车稀稀疏疏的来来去去,住宅楼房玻璃反射的光不时地刺进司机的眼睛。那窗前可以看见十字路口,来往的行人,第一次走的有些懵逼,第二次跑的才顺利在变红前达到对面。从这里真的是可以看出行人是不是第一次路过这里。
就在附近小区可以看见十字路口的楼层,居民无聊时都喜欢站在阳台,看看来往行人匆忙、悠闲的样子,杨月就其中的一员。她在关在家里十来天了,虽然妈妈会按照送饭给她,但是爸爸强硬的态度,让妈妈这一次也没有站在她这边。头发散乱的样子不知道的人会认为她疯了吧,她几乎没有进食,瘫软的躺在沙发上,屋内被阳光照得十分敞亮,沙发将她裹挟在阴凉处,她无力慵懒的看着天花板,看着它慢慢的灰暗下来。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折磨自己的身体。可是杨月无力的抗诉并没有愿意听取。
咚咚咚……,门被轻轻地推开,妈妈满心忧愁的说,“孩子,别倔了,你爸都是为了你好,你说,你这样做,何必呢?”
杨月没有说什么,与其说是不想,更多的是她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精力能够说出自己的想法。她似乎慢慢的忘却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不断的在自己的意识中沉沦,同时不断的问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脑海中浮现出窗前的十字路口,那些或匆忙或悠闲的人们,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等到她醒来时,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杨月摆动自己沉重的脑袋,看见病房内并没有他人,她竟觉得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虽然自己的身体受到了束缚,但自己的灵魂却已经追寻到了自由。可这自由太过于脆弱,在爸爸踏进房门的那一刻就支离破碎。
“你到底要这样闹脾气到什么时候?你到底要我们怎么做啊?”这个无比熟悉的男人同时哀伤又愤怒的质问她。
“我想要离开这里,只希望你们能答应我这个请求。”
男人沉默了,女孩也没多说一句其它的话。到底是什么时候,她有了这么反抗的意识呢?她的父母不会知道,其实她也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如果真的要探究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那或许是初中时,好友离开这座城市引起了她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更是在她的心里种下了自由的种子。
生活的平稳无趣让她不得不从其它的途径去寻求身体,感官甚至精神的刺激。杨月瞒着在自己的脚踝处纹上了一个新月。当时痛极了,纹身师建议第一次纹的她换一个位置的,可是听到劝解的她更加坚定要纹在这里了。
身体的疼痛以及对自己身体自由的支配给了杨月很大的快感。和她一起来的朋友见她这样被她的神情吓到了。因为是冬天去纹的身,所以整个冬季包裹严实的她并没有被父母发现自己的叛逆之举。她喜欢自由,可是这种躲藏与害怕却又让她感受到了别样的自由。
这样的行为似乎被杨月隐藏得很好,两年多都没有被自己的父母发现。直到半个月前的家长会,班主任向家长说了与孩子交流高考志愿的事。按照父母的意思,自己留在北京就好了,文科成绩还行,读首都师范大学也是蛮好的。正当父母将这样的想法给孩子讲时,却引起了杨月的极力反对。两人没有想到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想离开这里?”父亲冷笑一声,这声音像自己在冬天取下冰溜子一样,手虽然握紧了,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将这冰突然刺进心里。由内而外的开始发冷,杨月的眼睛直愣愣看向天花板。
“难道我和你的妈妈对你还不够包容吗?别的不说,你初中早恋,高中离家出走,纹身……,我和你妈妈有过多的责怪你没有?几乎没有骂过你吧?”男人的情绪越加激动起来。
“你早恋和男方一晚上没有回来,我和你妈都去警察局报警了。你妈妈都没忍心责怪你。你纹身,你以为穿个裤子穿个长袜别人就看不见啦?啊!?怕伤害你的自尊心,我们都忍住不说什么。还要我们怎么样?你想要离开,想要自由!不自由吗?我们也不是没有反思,可真的不是没给你自由,就是让你太自由了。”
杨月强忍住心中的愤懑,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她控诉着,“可别说得这么好听。初中我早恋,是你和我妈找到男生的父母,逼着男生转学的吧。男生一年后患上抑郁症,写信给我,是你和我妈把信撕了没错吧?上高中,离家出走,你可真会说,我闺蜜搬家要走就在隔壁市。我打电话给你们没接,给你们发了微信和留了字条,你们不会都没看见吧?!啊?就睡一晚,你们就去报警了,可别笑死我了。纹身,是,我纹身了,可那又怎么样呢?你们见我成绩不咋地,就想着走艺考这条路,我说过,我不喜欢,可你们听了吗?说什么没逼我,还不是看见了我的纹身,报不了艺考才不得已放弃的。”
……
“就我们两个在这里,别装了。我就是想离开这座城市而已。”
“这件事,我和你妈不同意,我们也不允许。”
在这间病房里,没有的声音的碰撞,呼吸却在看不见的时空撕裂了生命。在杨月病倒住在医院的时间里,她的妈妈也疲惫过度卧病自家。
三人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思考出路。为什么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解决了吗?
“你说应该怎么办呢?”杨月的父母在家里的客厅沙发上商讨着。
“我也没想好。”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不离开家,还能高兴的方法呢?”
男人陷入沉默,女儿倔强的性格实在是难以有回旋的余地。“要不这样吧,她不是就想离家嘛?既然她觉得自己有能力离开这个家庭,那我们就成全她……“。
“啊!?你疯了?怎么能这样做呢?”
“哎呀!你听我说完,既然她决定要离开这个家,要自由,要独立。那么我们就断她的经济。吃到苦头自然想念家的好,即便出去几年,始终还是要回来的。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这几年的时间我都不想给,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再想想吧,实在没有更好的就这个吧。你身体好点了吗?”
女人扭动了几下身子,感觉好多了。谈话结束的两人,心里不自主的发凉,这一场谈话像是谈论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人与事一样。可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自己亲闺女着想吗?杨月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与父母之间的交谈变得如此的冷漠,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大约一周后,杨月出院了,是她的爸爸开车来接她的。让杨月没有想到的是,奶奶从老家来了。她实在不懂父母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刚进屋子的杨月就被奶奶拉到身边坐下。老人急忙问到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想要什么尽管给自己说之类的话。随即奶奶将矛头指向杨月的爸爸,“你说你,长得五大三粗的,总吹嘘在我面前吹嘘自己如何如何的会照顾人。你就是这样照顾你的闺女的?你要是实在不想要小月,把她给我,我来养。你看她现在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后爹后妈养的呢!”
“妈,瞧你说的,自己闺女能不心疼嘛?”
“还有,你那老婆呢?你啊,好歹还做个样子,她是样子也不装装要我这个老太婆来给她洗衣做饭是不是?”
“妈,瞧你说的,她身体不舒服,一直也没好。这几天加重之后实在也是不想拖累你,这段时间她妈妈接她回去养病了。”男人一直卑躬屈膝的附和自己的母亲,维护自己的妻子。
老人心中实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啊,还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生怕我这老人家欺负了你老婆是不是?她啊,就会在你面前装柔弱,在我们面前装好人,什么坏人都让你去做。你还傻呵呵的。”
男人自己去做了这顿晚饭,他也会让年老的母亲来服侍自己。饭桌上,男人也将自己和妻子商量好的计划说了出来,“小月,我和你妈妈经过这件事也是反思了很久。你想要离开这里读大学我们不反对了。但你的成绩,我想就不用我们多说什么了,想填个重点大学还是有点难度的,离高考还有时间,你先好好备考行吗?”
杨月对父母一时这样的转变十分的讶异,小心翼翼地问到,“还有其它的条件吗?”
男人看看眼前的这位老人说到,“我这边没有什么条件,你妈那边到时候再问吧,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杨月强装镇定,不愿马上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她为自己这段时间不畏强权的坚毅所感动,自己终于成功了。对于老人来说,这顿温馨的晚饭就让她不枉此行了。今晚的饭菜真好吃,今晚的星空真好看,今晚也安静极了,没有了无止境的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