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驰已经很多天没出门了。这些天,他想通了很多事情。并且做了一个决定。
镜子前,他刮掉胡子,洗了澡,换上一件干净的衬衫,打了半温莎领结。他清瘦了些许,脸却如刀削一样更俊挺。然后自己用烤箱考了面包吃,冲杯牛奶喝完后,他走出大门。
可是他不知道,在他重新鼓足勇气想要用力生活时,命运的又一埋伏早已预设好了。当他到达邢驰证券时,门口乌压压的一片,全都是沸沸扬扬的人潮,其中有记者有投资者,外围几圈还有零星的看热闹之人。他们使劲往上涌,门口的林小军透过人群看见了邢驰。正处于水深火热的林小军拼命挤眼示意邢驰赶快离开。
邢驰知道事情不妙,抽身而出。他看见门口那人声鼎沸的样子,不同的人口内大喊,断断续续听到“叫邢驰出来”,“我们要一个交待”,“他怎么能欺骗我们?”“我们的钱都是血汗钱”……
吵闹声有男人的粗鲁浑厚,也有女人的尖细刺耳,传达着他们内心的焦灼。
邢驰当机立断,他知道自己的公司出了问题。可是这么些年他都光明磊落,除了与鸿升集团的竞争上手段稍显极端外,他确认没干过什么违法的事情。
邢驰准备再次回去,和公司的同事们一起抵挡洪水猛兽。可他刚一回头就被一个人抓住了肩膀,他一惊,眼前站着一位头带鸭舌帽子的男人。
那男人一副利落姿态,身材健硕,把帽子压得很低很低,邢驰努力看清他的脸,却一点也打量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步子很轻,走到邢驰的身边小声低估:“要想保住你女人的名声,就跟我来。”
邢驰一头雾水,他实在想不出来公司的事情跟钟瑶什么关系。他以为对方是个趁机勒索的家伙,表情立马恢复冷静:“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女人。”
那男子冷笑了一下,“果然是个精明之人,可惜…”
邢驰打算离去,而男子将在伯司文面前上演的戏码又在他面前重演了一遍,男子毫不客气,趾高气扬还戏谑道:“他们准备发行的报纸的标题就叫‘清纯少女猥亵儿童,常用匕首威胁就范’。”
接着他又嘻嘻笑着:“对了,那个叫钟瑶的女子现在在医院。这才刚刚起了头呢,太不经打击了!”
邢驰的脑中开始嗡嗡作响,感觉天旋地转,他绝对想不到,上天会开这样的玩笑,顿时丧失了理智,一把夺过男子手里的资料袋,就往钟瑶的住处跑去。
男子准备揪住他进行阻拦,却被身后的另一个男子阻止,是许竞。他阴险地笑着:“他还会再回来的。”
说完一阵狂笑。天摇地晃般震动,云层穿透一种野性和狂妄。
邢驰还未到门口,就从保姆口中得知钟瑶已经被送往市里的嘉禾医院去了。他的心紧紧地皱成一团,在心里一万遍祈祷:“钟瑶,你千万不能有事儿。”
他驱车赶往那家医院,天空就在这时下起了蒙蒙细雨,密密麻麻,像万条蚕丝紧实地绕卷着他的身心,五脏六腑不知如何安放。同时,他用手拍打自己的脑袋,在疯狂地自责:“你太小气了,因为无法控制的因素,选择伤害她。”
是啊,这一切,又怎能都归责于幼小的她呢?他的心疼得要命,恨不得立马飞奔到她的身边,拥抱她,守护他。什么公司危机,什么勒索,什么威胁,他全都抛到耳后,他只在乎她,只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安然无恙地活着。
雨水把他的一颗心洗得透明,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这么些年他有多渴望回到她的身边,就有多可恨她们一家人。求而不得被岁月和漂泊流离压在最底层,慢慢演变成一股股恨意,就像气泡往上窜升。
久而久之,他被表层的假象迷惑,忘记了内心真正的期冀。此时,他终于知道自己想要的,只希望此生还可以遇见她,陪伴他,守护他。
这段路此时怎么这么长,邢驰急切地发现好像每个红绿灯都要等,他无奈地摇头,却更失落得发现前面黑漆漆湿漉漉一片——竟然堵车了。
他愤怒地拍打了几遍方向盘,像个泄气的皮球,表情凝重。继而,他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做了下车的准备。
他真的果断下车了,一丝犹豫也没有。他不知道这段路要堵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脚力多快。但是就这样无能为力地等待,他做不到。
关于钟瑶,他做不到什么也不做,仅仅等着。就像他做不到什么心意也没有一样,他对她恨了很久很久。
从下车开始,他就那样义无反顾地在雨水里穿着皮鞋奔跑,奔向医院的方向。距离20公里,他却一点犹豫也没有。他依然像小时候一样固执,那时,他找了钟瑶一个星期。
终于到达医院了,他累得大口喘气,脚步不稳地冲进医院。保姆告知,她在嘉禾医院三层303。
在看到钟瑶的那一瞬间,隐忍的自己流出眼泪。只见她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静静地躺在那里。
伯司文见他来了之后,生气地说:“你真是太小气了,不知道钟瑶这段时间为你吃了多少苦头!”
邢驰平静地接受她的责备,他觉得自己承受什么都是应该的,自己早已被生活的烦难打磨得皮糙肉厚,可是钟瑶不一样。她那么善良,那么敏感。这种名义的打击对她是致命的。
果然如他所料,伯司文把她的袖子轻轻卷起,上面有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疤。邢驰既心疼又惊讶,他不明所以。
伯司文把一本淡紫色的笔记本放在邢驰的眼前,他一页一页地翻过。
每一页都是刻骨的痛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