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机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丈夫,阿娟站在村头,镇定自若,一动不动,直到警察把她带上警车。
阿娟现在40多岁,20年前从西部一个偏远的山村嫁到这里。
阿娟的丈夫是这个村子土生土长的农民,年龄和阿娟相仿。阿娟嫁到这里的第二年就为他生下一个女儿。
“你为什么要杀害你丈夫?”警察局里,警官正在审问阿娟。
阿娟脸上显现出木讷般的坚毅,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们调查到你的丈夫存在家暴的行为,是不是因为遭受丈夫的殴打,所以产生了杀人的念头?”警官看阿娟一直不说话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阿娟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
起初阿娟嫁到这个村子的时候生活还算可以,有好几亩田可以耕种,丈夫在工地上也有不错的收入,公婆虽然需要赡养,但没什么大灾大病。而且自从女儿出生后,阿娟感觉格外的幸福。
但是自从阿娟生下女儿,这么多年阿娟和丈夫没能再次生育一儿半女。那几年,阿娟的丈夫虽然从来没说过什么,但是在父母面前却越来越愧疚。
阿娟的丈夫是独生子,而且是他父母晚来得子,阿娟嫁过来的时候公婆已经60多岁了。
阿娟和丈夫结婚几年后,阿娟的丈夫在工地上干活砸伤了脚,落下了坡脚的毛病,再加上那年自己的父母双双离世,阿娟的丈夫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从此脾气多变,后来还染上了酗酒的恶习。
逐渐地,阿娟的丈夫开始把一切都怪罪给阿娟。
阿娟开始遭受来自丈夫的暴力。
阿娟的女儿因为在寄宿学校学习,似乎没受到影响,学习成绩还是一如往常得优秀。
阿娟每次看到女儿还是觉得很幸福。
阿娟开始忍受来自丈夫的暴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晃好几年,阿娟的女儿也已经亭亭玉立。
阿娟开始习惯来自丈夫的暴力。
“你尽管和我们说你所遭受的情况,我们在给你判刑的时候肯定会考虑的。”警官继续劝阿娟说些什么。
“如果你因常年遭受家暴而杀了你丈夫,或者你仅仅为了反抗才杀人,那么你很有可能减轻刑罚。”
阿娟看起来更坚毅,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看到阿娟还是一言不发,警官叹了一声。
“我想要进监狱。”阿娟突然开口说话了,虽然声音很小。
“我想见我女儿。”阿娟坚强的壁垒开始倒塌,话里夹杂着啜泣声。
随着阿娟丈夫对阿娟的家暴越来越频繁,越来越过分,阿娟的女儿还是受到了很大影响,她很多次回家都可以看到妈妈脸上和身上的淤伤,听到爸爸对妈妈的辱骂甚至亲眼看到爸爸对妈妈拳打脚踢。
她越来越恨爸爸。
女儿多次劝妈妈离婚,但阿娟不肯。女儿心里明白,能对妈妈要求什么呢,妈妈只是一个没读过书,善良纯朴,满脑子充满三纲五常的农村妇女。
“你女儿在监狱?”警官问道。
“她在市监狱。”
“她犯了什么罪?”警官进一步问。
“我女儿没罪,我女儿没罪……”阿娟声音逐渐提高又逐渐降低,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警官没再多问关于阿娟女儿的案件,心想着等会儿可以去局里查档案。
一年前,在女儿18岁那年,阿娟经历了自从女儿出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刻,女儿被省重点大学录取,将是村子里第一个上大学的学生。
收到女儿消息的那一刻,阿娟格外高兴,眼睛里溢出了女儿美好的未来。
但未来里不应该有曾经喝醉对女儿动手动脚的父亲。
阿娟拿着一把刀走进了卧室,猛地向丈夫刺去,但被丈夫避开了,狂怒的丈夫如往常一样开始殴打阿娟。
不一会儿,阿娟的女儿从县城看录取结果回到了家,看到了眼前妈妈被殴打的一幕,于是立刻冲进屋子把爸爸猛地一下推倒,爸爸狠狠地摔在地上,面朝下,马上,背部又被刺了一刀。
很巧,这时邻居发现并报了警。
阿娟的丈夫受伤很重,但最终保住了性命。
从现场的状况和刀上两个人的指纹,警察没有足够的证据断定哪个人刺下了差点致命的一刀。
当时阿娟的丈夫也没有看到最后一刀是谁刺的,但他知道是女儿狠狠地推了他,他恨女儿,所以阿娟的丈夫指认了女儿是凶手。
并且女儿对于自己是凶手也解释得有理有据。
“当时是我要杀我丈夫,最后那刀也是我干的,你们为什么要让我女儿坐牢?”阿娟的啜泣变成了大哭,眼泪像决堤的河水。
“我丈夫从几年前就开始说女儿不是他亲生的,还开始殴打辱骂女儿,他恨女儿才要陷害她。”阿娟继续解释,为女儿辩解。
“我们会查清楚的。”警官试图安抚阿娟的情绪。
自从那次事件,尽管村干部班子对阿娟的家庭给予很大的关注,但丈夫对阿娟的家暴没有因此而有所收敛,丈夫对阿娟疑心越来越大,阿娟的随便一个举动都可以引起丈夫的狂怒,引起对阿娟的辱骂和皮肉之苦。
另外,阿娟的丈夫因为他所谓的非亲生女儿的谋杀而不让阿娟去看望女儿,甚至见不得阿娟打电话。
阿娟每天都在想念女儿,但她不知道能做什么,也不敢轻易做什么。
直到一年后阿娟从女儿入狱以来第一次和女儿通上电话,那天早上,阿娟哭晕在村头。
那天早上阿娟的丈夫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他听闻阿娟在家外晕倒,便怒火中烧,立刻走到村头,又借着酒气开始对阿娟拖拉撕扯。阿娟醒来,脑袋里回想着电话里女儿的哭泣,于是抽出衣兜里的一把刀连续刺了丈夫几刀,丈夫倒在了血泊中。
那时的阿娟极为平静,等着警察把她带走,嘴里一直重复着终于可以见到女儿一类的话。
对阿娟的审讯结束,警官准备离开,阿娟忽然起身对警官说道: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