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不到,二十过半,早已不是那个可以咬着手指畅想未来的人了,总有这样一个夜晚会突然想起过去的自己。
四五岁的时候别人问我长大的梦想是什么?我毫不犹豫破着嗓子吼:“考清华,考北大。”
小学毕业的时候,班主任老师问大家长大后想做什么职业?我蠢蠢的用中、英语结合着说:“长大后,I want to be a doctor.”
老师顺口问了为什么,我自然说着,因为医生可以救死扶伤。
这些回答都没错,错的是至始至终我的心里从未认可过这些东西,清华,北大,医生,这些都是看起来很华丽的存在,我并未有过任何的努力,更谈不上与它们的距离,而我那时候却如此虚伪的戏说着。
说起虚伪,我从小便如此,家人都认为小时候的我很乖,其实那是我的虚伪,我压抑着孩子的天性,让自己虚伪度日。
父亲是家里的唯一一个儿子,独生子女政策盛行,我的出生意味着这个家抱不了孙子了。
那个年代的人把性别当做唯一衡量标准。
我从小跟姑姑家表哥一同长大。
那时我父母工作忙,而大姑姑婆婆早逝无人照顾表哥,所以我们都被送到了爷爷奶奶家。
爷爷奶奶对我不算太差,吃的什么也都一样,但如果只买了一样玩具,那我知道它一定不属于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们看表哥时眼里的温热和看我时眉间的平和。一个人走不走心,你一定感觉得到。
三岁的时候,我因为厌恶不公,突然给表哥胸口来了一口,咬的小胖小子嚎啕大哭,连连叫痛。后来父母狠狠批评了我,让我道歉,我咿咿呀呀虚伪的道了歉。
六岁的时候吃过饭家人们不让我干活儿,可我为了证明女生不必男生差,踩着板凳学洗碗,每天抢着刷碗,乐此不疲。偶尔能听到几句虚伪的表扬,虚伪的表扬送给虚伪的我。
十岁时我希望父母高兴,学会了做菜,第一次做菜不好吃,他们还是虚伪称赞味道一级棒,我也虚伪的承受夸奖。
十九岁父亲工作中意外受伤,医生说要截肢,母亲哭的跟个泪人,我却斩钉截铁的答应,只要人活着我什么都愿意。那一刻起,我不想再虚伪的懦弱,我决定勇敢的面对一切。
残疾的父亲病退在家,由母亲伺候,好在父亲心态好,这一切并未影响他的微笑,只是某天遛弯回来,他叹气,曾经小区里的邻居家有事他总是帮忙,可如今看到他有的人依旧热情,有的人也只是浮夸的问候,然后上下打量一番,撇撇嘴也就离开了。
“你后悔吗?”我问。
“什么?”父亲问。
我笑了,从前父亲总喜欢给我揽活儿,谁家电脑坏了,谁家手机弄不明白了,只要人家开口,只要我在家,他从不考虑我是否方便,都会领到家里,人家走后他振振有词:“都是邻居,帮帮忙也是对的。”
不夸张的说至少有七八户人家的手机电脑我都调试过。
我想做个好人,但不想做个烂好人,因为我知道烂好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人,我的好也会有底线,或者说我想对值得的人好。因此,从前我跟父亲总是观念不合。
而父亲呢,他是搞电器工程的,平日里他人家里线路问题几乎都找他,他又是个有求必应的人,即便是自家活儿不干,也要先去帮别人,我总认为他活的太没自我,太虚伪。
这一次他终于开始认同我了。
“我没想过瞧不起我的是我曾经掏心掏肺帮着干活儿的人。”他叹气,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人心就是如此,与太阳一般刺眼,不忍直视。
大学实习,每天为了考核成绩忍气吞声,勾心斗角。
我不得已又开始了虚伪,生气的时候要微笑,被算计的时候要装傻,受了委屈要忍着,虚伪的日子过了大半年,等到毕业后我毅然决然的决定从事写作。
这一次,我终于找回了自己。
即便是赚的不多,文笔青涩,处处碰壁,我也喜欢至极,因为我不必虚伪的敷衍他人,也不必忍气吞声的露出尴尬的笑脸,这一切自由对于我来说,太重要了。
我曾温和对待的人,帮助过的人,当我遇到困难时对我吼,一次,两次,三次,我忍下后,至此不再多说一句话,我的回应是沉默,沉默也是对下一次帮助永远的拒绝,免得我虚伪的去迎合对方的无理。
我喜欢的人,喜欢就告诉对方,即便前途未知,即使未来渺茫,我也要坦诚的说,免得我错过后虚伪的安慰自己,这一场相逢如此短暂。
我想,每个人的一生至少都有一个虚伪的时刻。对爱过的人说无所谓;对恨的人说没关系;对贫瘠的自己说不怕困苦;对失恋的自己说过去已经过去;对电话那头的父母说自己过得很好。
无论善意或恶意,相信你我都曾违背自己的心意虚伪过,惟愿你我明天会过得更好,做个正直善良有底线的好人,不委屈自己,不违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