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日,小暑。微风至,盛夏始。
凌晨5点,闹钟响起,拉菲一骨碌从床脚爬起,一路盯着我起床、穿衣、洗漱,见我差不多收拾好了,提前跑下楼去,在大门口候着,不时地回头张望。楼下的九九和杰瑞也起了身,慢慢靠近门口,等着我带它们遛弯。
刚出门,小区里还是一片黢黑,屋舍、树木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轮廓,一切都是半梦半醒的模样。不一会,天色渐渐发白,小鸟儿也开始鸣唱。等遛完猫狗,东方出现厚厚的云彩,形似鱼鳞,整体呈黛青色,下方却有一层胭脂红慢慢浸染开来。看来,今天的朝霞应该不错,于是赶紧启动车,朝鲁湖边驶去。
鲁湖日出,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也拍了一些自觉不错的片子。但每逢天气晴好,仍然忍不住往湖边跑,只因日出每次都不一样,正如每一天都是昨天的重复,但每一天又是不一样的一天。是的,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天气,日出有着不同的美,或苍茫,或壮丽;或肃穆,或绚烂;或宁静,或热烈,晦明变化之间,总能给人不同的情绪体验。
此刻,云层变得稀薄了一些,青黑色的鳞片之间混杂着几抹橘红。水天交接处,一片霞光慢慢扩散,只一眨眼间,如轮的旭日跃升而出,万道金光霎时投向大地。湖面亮了,芦苇丛亮了,稻田亮了,远处的山丘也亮了,四野青翠欲滴,禾苗和树叶都镀上了金边。湖面泛起细纹,随着霞光的变幻,呈现出青蓝紫绿橙红诸色,美得让人沉醉。
想起几句古文:“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寥寥数语,形神兼备,古人之智慧、古文之精妙,实在令人钦服。
拍完日出拍荷花。沿鲁湖绿道往南,有一大片荷塘,分布在乡村小路两侧。塘水很浅,荷茎有半人多高,近处的荷花、莲蓬伸手可及。既可远观,亦可近瞻,很是适合拍摄。
都说摄影有“三俗”,拍荷花就是“三俗”之一 ,但我却乐此不疲。摄影于我,只是一种休闲方式,一个取悦自己的手段。任尔东南西北风,自有“拍乐”在其中。俗也好,雅也罢,都只是外人的价值评价,不必过于在意。当然,拍摄的手法和风格还是得有所突破,不可流于俗套,否则,就是“年年岁岁花相同”了。
清晨的荷花是最美的。花瓣刚刚舒展开来,瓣尖还挂着露珠,如同刚出浴的美人,有几分清新,几分羞涩。这次,我用上了烟饼,迎着金色晨曦逆光拍摄,营造出如梦如幻的仙境。拍了一阵子,从相机里回看,既有西方油画的质感,又有中国工笔的灵蕴,不免有些得意,心中生出雀跃般的欢喜。
回屋前去了一趟菜地,锄锄草,摘一些瓜果。今年梅雨季雨量大,蔬菜长势不错,辣椒、茄子、黄瓜都丰收了,甜瓜和西红柿却遭了殃。甜瓜的品种很多,隔壁的郭老爷子就种了好几种,有金粉、早雪、香妃、橙露,上周就熟透了,送了我几个品尝,很是香甜。我种的是脆宝,浙江朋友空运过来的苗子。苗子是好苗子,果实口感香脆,水分十足,可惜种得有些晚,坐果期正好遇上雨季,光照不足,甜瓜光长个儿,不甜。
西红柿结了不少,沉甸甸的,压弯了枝条,但受阴雨天的影响,果子没等红透就烂果了。硕果仅存的几个,我拿来生吃,一口咬下去,汁水满溢,酸酸甜甜的,很有点儿时的味道。小时候家里穷,没吃过正儿八经的水果。记得有一次,国营菜场的西红柿大甩卖,一分钱一斤,我和弟弟花5分钱买了一大堆,兄弟俩大快朵颐,一次性过足了瘾。
眼下,西红柿的枝叶已经枯萎了,有几株枝头上还挂着乒乓球大小的青果,我索性将它们连根拔起,扔到一边,好腾出空地种下季作物。甜瓜地来不及清理,长满了杂草,在杂草和藤蔓间寻寻觅觅,居然找到了两个拳头大的瓜果。黄瓜架上又结了几个,黄白色的是本地黄瓜,炖汤、红烧都不错;青绿色的是杂交品种,更适合生吃和炒片。瓠瓜快过季了,前些天摘过好几根,色泽绿白光亮,长满细细的白色茸毛,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瓠瓜切片,加五花肉煲汤,鲜嫩可口。辣椒也种了两种,本地青椒和四川的二荆条,偏辣,很适合做辣椒炒肉,吃起来味蕾大开、额头冒汗,很是痛快。市面上常见的线椒、甜椒、灯笼椒、螺丝椒,全无辣味,与青菜无异,完全是欺世盗名。进入7月,辣椒、茄子都进入了衰老阶段,果实停止生长,趁今天周末有空,我把它们一次性采了,然后把上面的枝叶全部剪断,只留下半尺多长的茎秆,等着再次开花结果。
忙完已经8点多了,妻子正在门前晾晒被褥床单。妻子难得来乡下陪我一次,这次肯赏脸,是因为下周有朋友要来做客,她提前过来打扫卫生、收拾床铺。老家的十来个朋友,约好了下周末来武汉看书展、看话剧,然后到我乡下小院过一夜,吃吃烧烤,赏赏荷花,体验一下乡村生活。
用过早餐,冲个凉,上楼睡了个回笼觉。一觉醒来,妻子已经把房间打扫一新,几套床上用品洗的洗、晒的晒,收拾得差不多了。
午后无事,在后院品茶、看书。蔷薇和藤月进入休眠期,玉簪刚抽出花梗,原本开得轰轰烈烈的绣球,已经有些委顿,只有墙角的一盆蓝雪花开得正盛。四周蝉鸣不已,鸟语啁啾,树影摇曳,光影斑驳。夏天的院子,最贴合童年关于乡村的记忆。
傍晚陪妻子去鲁湖看夕阳。日落是一天中最温柔的时刻,比日落更浪漫的是晚霞。微风吹皱了湖水,涌起的水波把晚霞的投影给揉碎了,湖面变得色彩斑驳,像一幅印象派的画作。
拍了照片和视频,发给家乡的朋友,随后附上几行文字:“稻谷在雨水中颤动/我们蹲坐在门槛上/田野的风,催促我们相逢”。
夜晚在田野散步,队伍有所壮大,两人、两猫、一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