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杀了他,你帮帮我。”
他用乞求的目光勾着我,我忖了半刻也没想好合适的理由拒绝他,便微微抬起头,刚好撞上堆满眼眶的红血丝,它们张狂地吞噬着宿主,快要蔓延出来。
张乞鸣。
名字是他自己起的。
“我必须要杀了他。”
隔着整张小方桌子,他艰难地撑起双臂向我靠近,无意中撞到了低低挂着的电灯,整间屋子忽明忽暗,伴着一阵“咝咝啦啦”,我也开始忙慌闪烁,“他是谁?”
张孝安。
“我知道他叫张孝安,这就够了。”
他悠悠坐下,手铐跟着一阵沉重地碰撞。
“或许,他现在不想死了。”
“不可能。”跟他聊了这么多天,我头一次看他如此斩钉截铁地回答。
“怎么不可能,人都是会变的。”
“那我呢?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看着他一点点的低落,不免心生怜悯。刚准备说几句安慰话,他乍得抬头,露出一双阴狠的眼,红血丝仍旧嚣张地流动着,预谋一场爆裂,“你,是来杀我的么?”
我顿住——还是被他发现了。
“是。”
“张孝安是个畜生。”
他渐渐平静下来,似乎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双手忍不住下垂,又被手铐沉重地兜住,只好来回晃荡。
“我叫张乞鸣”,他虚弱地说,带着将死之人的强调,“把我的死亡通知书寄给张孝安,他得记住,我活着没杀成他,得带到坟墓里。”
说着,张乞鸣忍不住掉下一珠浊泪,眼里的血丝衬得越发没有生气,他突然强硬地扭动双手——我偷偷靠近桌下的报警器,他一动手我就立马按下——张乞鸣默默把头靠去双手间,他终于受不住哭了,撼天震地的,似乎在传达对罪恶人世的控诉。
“可是我还没有坟墓哇,我得等那个畜生死了才行。我死了以后,就寄在那张死亡通知单上,你告诉张孝安,不准烧了那张纸,老子跟他没完。我得等他睡着了,我去梦里杀他。他每天都睡觉,总有一天再也醒不过来,我就等着,他总归会被我杀掉。”
张乞鸣越说越激动,我一个不留神,按到了警报器,一大群警察一拥而上,一个劲儿地把我往后推,我被推出审讯室,听到他说的最后三个字,“张乞鸣!”
我最后也没告诉他,他没有死亡通知单,死了就是死了。
见到张孝安的时候,我还是把张乞鸣的话转达给他,他说等你睡着了,就去梦里杀你,你总归是被他杀了的。
张孝安耸了耸肩,对着我狡黠一笑,“张乞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