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还有最后一圈!"每当踏上猩红的塑胶跑道,那个攥着秒表的小人就会在我心里呐喊。阳光下,800米的终点线泛着白漆特有的冷光,像一把悬在头顶的标尺。
七年级的初秋,我第一次见识了800米的狰狞。哨声刺破空气的刹那,十余双运动鞋在起跑线上炸开尘烟。前两百米还紧咬着领跑的女生,可拐过弯道时,喉咙里漫开的血腥味让脚步踉跄起来。"呼哧——呼哧——"第二圈刚过半,双腿就像灌了滚烫的铅水,连呼吸都扯得胸腔生疼。前方晃动的马尾辫越来越远,我瘫坐在跑道边的栾树下,看同学们的身影掠过满地斑驳的树影。
"3分30秒。"体育老师的声音比秋风还凉。攥着成绩单的指节发白,指甲在"良好"的评级上掐出月牙痕。那天夜里,我在台历的十月十七日画了颗滴血的心,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下次绝对不走!
可誓言很快被寒风吹散。整个八年级,体育课成了闲聊时光。我们躲在栾树的绿荫里,用课本挡着偷吃的零食,看男生们追逐着滚动的足球。直到期中体测那天,我又在弯道处停下脚步——不是累,是发现曾经被我甩在身后的燕子竟跑出了3分15秒。她马尾辫上的橙色蝴蝶结在风里扑闪,像团烧进眼底的火。
那个傍晚回家的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长得能丈量出我与满分之间的鸿沟。从那天起,红色跑道成了我的战场:晨光熹微时在上学路上慢慢加速,课间操咬牙跟上节奏,大踏步,大口呼吸;甚至下雨天都想在楼道里练习摆臂。最煎熬的是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当嬉笑声从树荫下传来,我咬着后槽牙继续绕圈,汗水砸在滚烫的跑道,溅起细小的尘埃。
三月的柳絮纷飞时,我的校服裤磨破了第三处膝盖。但那些淤青和血泡终于开出花来——当我在模拟考中冲过终点线,体育老师按下秒表的瞬间,我听见胸腔里炸开礼炮般的轰鸣。"3分05!"春风卷着这个数字掠过耳畔,跑道旁的海棠突然下起粉白的花雨。有同学跑来祝贺,我低头假装整理鞋带,怕他们看见我泛红的眼眶。
如今站在九年级的跑道上,起跑前的紧张已化作肌肉记忆的余温。当发令枪响,我能清晰感知到风阻的变化:第一个直道保留七分力,弯道调整呼吸节奏,最后百米冲刺时,连耳边的风声都在喊着"加速"。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身影,现在都成了身后的风景。
原来坚持是渐变的过程,像被雨水反复冲刷的鹅卵石,不知不觉就磨出了温润的光泽。体育中考那天,当我以2分58秒撞线时,天空蓝得仿佛能滴下水来。观众席爆发的欢呼声中,我忽然想起七年级那个瘫坐在梧桐树下的自己——如果时光能够折叠,真想穿越回去给那时的女孩看看,这条猩红跑道上终将绽放的虹彩。
坚持的颜色,大概就是无数次跌倒时蹭在掌心的跑道红,是汗水浸透的白T恤,是终点线在阳光下融化的铂金色。而最美的,永远是下一个弯道后,那个比昨天更挺拔的身影。
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