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里，所有未曾开花的小植物都叫草，我们家的绿萝是草，吊兰是草，仙人掌是草，芦荟是草，凤尾竹是草……小宝常问我，为什么我们家养的都是草，为什么不养花。我说草好养，花太高贵，不好侍弄。是的，我所有的花养着养着都死了。

      曾养过蝴蝶兰，曾在某一个初春的早晨开出了绚烂的花，我日日为她欣喜，可终究不过炫耀月余，突然间就敛起来了，后来无论怎么施救，还是死了。我和小宝心伤了很久。小宝也曾养过风信子，秋日里从花圃里买来了，放在小水瓶里，耐过了严冬，慢慢地抽茎孕苞，开出了繁密的花，整整在我们的仰慕的视线里骄傲了一个冬天。但天一暖便败了。从此，我们不再养花，只养草，让它慢慢长，不惊不喜。

      但昨天，还是被一株注定是花的百合惊到了。

      昨天去单位值班，这是我自年前放假以来第一次回来，抬眼望去，物是人是景亦是，经历一场疫情，一切都恢复了本来的模样，算算，我亦有三个多月不曾回来过。

      刚进大门，骆师傅就亲切地大声和我打招呼：该你值日了，你可好长时间没来了。我答：是的，前两次排班，都没排上。一阵招呼之后，骆师傅说：你楼上窗台的花都死了。我回复到：嗯嗯，我知道，今天来，就是要扔了它们。骆师傅说：扔楼上垃圾桶里算了，我上楼了再帮你扔。他总是很热心，觉得我这个小身板无法处理那十多盆败掉的杂枝。

      收拾停当，我便上楼了，整个单位静悄悄的，只有自已的脚步声，三个多月了，这里寂静一片，我的那些草也曾孤单地在这里苦熬了那么久，上到三楼，终于看到了我种的草，之前绿油油的绿萝12盆，枝蔓一直拖到窗台下边，如今一片焦黄，满目荒凉，还有我养在一个透明盒里的富贵竹，也成了最纯净的金黄，找了个大袋子，开始一盆盆清理枯枝，叶子一碰就碎了，枝丫一折就断，`我仔细地清理着，清理完之后，花盆里只剩下开裂的土块，坚硬地长在一起，手指已经戳不开一粒粉尘。清理一盆叹息一声，好端端的生命都逝去了。

      然而一抬头，我突然被惊艳到了，一株，那么肥肥的一株绿茎映入我的眼帘，怎么可能，刚才明明没有看到呀！再仔细睁大眼，确确实实，一株傲娇的植株实实在在地立在那里，已长出8片叶子，叶茎粗壮，叶质厚实。这是什么？慢慢想起来，这一盆曾是一个小女孩搬来的，是爷爷买的百合花，花盆上现在还贴着标签，刚送来时，大家都很呵护，浇水，增肥，也曾经数过她的叶子，拿尺子量过她的身高，每长一厘米，小姑娘就特开心，我告诉她我从没养过百合花，然后我们都很期待花开的样子。可是年前由于房间消毒，不小心被紫外线灯光照射了两次，肥硕的叶子在一夜间全落了，只剩一支光秃秃的枝干，后来随着天气的变冷，枝干也慢慢地由深绿变为浅黄，深黄，枯黄，甚至死掉了，干硬干硬的，有个孩子调皮，甚至把它拔出来让我看，我当时笑着把它塞进土里说，也许根还活着呢！然后依然在给其它植物浇水时连带给它也匀一点。后来便是漫长的假期，三个多月了，没有人浇水，没有人呵护，在空荡荡的阳台上，当周围的一切都熬不过干渴，选择死去的那一刻，它选择醒来，我在想，它究竟用了多少力量才冲破了干裂的土层，因为土层，太过坚硬，它盘曲着从紧贴花盆的一侧挣扎地抬头，傲娇地站立，坚定地生长。真的，那一刻，它惊艳到我了。那一刻，它肥硕的枝叶已在我心中开出绚烂的百合。我赶紧为它浇水，一点点清水润下去，润下去，也给周周的空盆里匀一点。我渴望着奇迹，像它一样的奇迹还有惊喜，我甚至又挖去了一整盆的土为它培上，让它更厚实，更安稳地生长。

      生命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一株傲娇的百合此刻正在窗台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