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玛丽阿姨

每个镇上都有它流传许久的故事,而诺尔先生的传说于他所在的小镇已经存在了几十年有余,当年的真实情况恐怕连诺尔先生都无法清楚地说明。就后代人得出的结论,他们都认为当年的诺尔先生,其实是得到了一种名为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病。

故事的主人公正是小诺尔,他有一对比诺尔家族中任何一人都还深遂的眼睛;据说你只要与那双眼睛对视超过三秒,即会觉得两颗有灵性的瞳孔可以一眼把你穿透,并且让你灵魂抽离身体,为他所有。那种感觉就像他是从上辈子就认识了你,他对你里外的一切都了若指掌,你甚至会有一种,你的灵魂正是被他所赋予这样的错觉。而这对传神双眼的描述者,也就是与小诺尔平日最亲近的玛丽阿姨。

玛丽正是诺尔家请来照顾小诺尔的保姆。她曾是小诺尔的外婆某日到城里帮家族人置办过节礼物时,看到的一名正在被主人训斥的脏兮兮女仆。据说小诺尔的外婆因为看不惯对方的蛮横无理,当场用一张写有不小金额的支票买下了玛丽,并且让她接替一名因出言不逊而被革职的女仆,成为柔伊怀着小诺尔时的贴身保姆。在此之前,诺尔家族已经整整四代,没有产下一名男婴,此时柔伊腹中的小诺尔,在还没出生时便已经受到全镇的关注。

身为这个大家族中唯一的男性继承人,出世后的小诺尔将受到整个诺尔家中什么样的宠爱及待遇,这点可想而知。玛丽也顺势在他哇哇坠地时开始了对他的全心全意照顾,是真的全心全意。人们猜测是源于她自小便在家中饿死的弟弟。玛丽将对弟弟的愧疚和来不及表达的爱意,全部灌溉进了小诺尔的生活中。而更完整的原因除了弟弟的逝去,也是因为他和弟弟一样拥有一头淡金色的头发。她不只一次地告诉小诺尔他有多幸运,因为名为饥饿的恶魔并没有攻击到诺尔家族,所以他才能够维持这头整日像被阳光宠幸的柔亮软发。在玛丽的心中,仿佛小诺尔正是因为她而破例投胎到了这个家族里,一直到现在,诺尔先生也是这么认为。诺尔家族只是一个屋檐,只是提供他和玛丽阿姨在此相遇的布景而已。

每当小诺尔玩累了躺在玛丽的大腿上休息时,玛丽会用指尖帮他梳理因为奔跑而被吹乱的头发,还会在他额头上叮叮当当地用手指弹着琴,这时小诺尔便会央求玛丽阿姨,再说说那个金发女孩与三只熊的故事给他听。小诺尔不论听几次这个故事都不会腻,因为玛丽阿姨每回都跟他说不一样的版本:她会说金发女孩并不是因为被熊熊发现所以逃跑了,而是想出去找些野果子回来和三只小熊一起共享;她会说小女孩其实留了下来,还和小熊一起把被她坐坏的熊爸爸椅子给修好了;她会说小熊一家很热心地招呼小女孩和它们一起共用早餐,并且也帮她准备了一份麦片粥。有时候玛丽会也把金发女孩换成金发男孩,她告诉小诺尔若他有天在森林里遇上了小熊一家,那它们一定会很和善地邀请他进屋。

她说“不要觉得害怕,森林里的熊会保护你的。”接着她就继续在小诺尔的额头或头顶上叮叮当当地弹着琴,然后一边唱着那首童谣曲。

深入丛林,看你敢不敢!

你看那是什么在摇摇晃晃?

它摇摇摇到这儿,晃晃晃到那儿,

什么动物在摇摇晃晃?

是只熊!

它摇摇、晃晃,布给、乌给、尤给!

摇摇、晃晃,布给、乌给、尤给!

摇摇、晃晃,布给、乌给、尤给!

它就这样摇摇晃晃。

三岁之后的小诺尔每个周末都会与他的父母同行,当然,也包括他的玛丽阿姨 。他们搭乘刻有诺尔家族专有的小型飞行机到镇外的山中去打猎野营,这是在训练家族成员若是不幸遇上国家战争时,他们能不能够在没有宅子庇护之下保全自己的性命。五年下来,对于唯一的男丁小诺尔而言,针对野外生存他还没有能拿起猎枪的能力,不过若是剖食野生动物及避免被敌人或狼群等大型动物追踪的技巧,却早已经非常熟悉。以致于在这场诺尔家族的悲剧发生之后,他的故事才得以被延续。

关于那起意外的责任始终没有归究于谁的身上,不论是因为腹泻而没能实时查看飞机是否有足够油量的保养师、还是当天早上才与妻子吵完一架的飞行员,诺尔家族在得知事件发生时都没有责怪他们任何一位的家人;想必也是因为诺尔家族长期下来的善良与发自内心地关怀助人,老天才让家族中这个唯一的继承者在这场灾难中存活下来。

飞行机究竟是因为油料耗尽还是飞行员的不留心才去擦撞到山壁,这个已经不得而知,只能从小诺尔在距离机身大概两百公尺外的粗壮树枝上醒来时开始说起。从他之后的记忆推断,自坠机至他清醒大约只有几个小时而已。这是自他出生以来,第一次睡醒时周围没有任何人的陪伴,在刚醒时的几分钟,他的视线中除了黑暗没有任何画面,起初他以为自己身在玛丽阿姨忘了为他点上夜灯的房间里,“玛丽阿姨?”如同一岁左右那回他初次喊出的名字,劫后重生下的他一开口也是如此。

原本只有嗡鸣的耳膜中渐渐能听到周围的声音:有蟋蟀类的昆虫在忽远忽近的地方唧唧、有嘶嘶的蛇语、还有些像鸟禽类唰唰穿梭在丛林间大片树叶的磨擦音。随着视线中慢慢有了光线驻进,耳朵所听到的声音被眼前的景象取代了注意力;小诺尔发现自己正身处距离地面大约三公尺高的大树上,左脚横挂自树干中伸出的两根小木枝里,左脚背刚好就被卡在两根木枝间,卡得死死。而身体则侧翻于约他半人宽的树干中央。他没有立刻移动身体,凭着逐渐清晰的视线转动瞳孔,由于不熟悉周围的环境,于是他用极小的声音再次轻喊玛丽阿姨。11点钟方向的棕榈树此时被什么东西窜撞,枝干摇晃了几秒,掉下两根长条型枝叶,砸吧一下落在下方的草堆中,接着又没了动静。

小诺尔开始尝试着移动四肢,穿着猎靴的左脚踝刚好卡在两根木枝间,鞋里的脚踝骨明显有感觉到疼痛,除了脚踝,其实他感觉不到身体任何地方的不适,唯能感受到的只有潮湿树干沾黏在后背的黏稠水气,也许是血,也许是泥;也是这时他才发觉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已经脱离了身体,被挂在比他更高一节的树枝末端,此刻的小诺尔赤裸的上半身上只看得到被折断的树叶还有几片穿进皮肤浅层里的碎木片。

湿滑的树干其实并不足以固定住小诺尔的身体,有一根凸起物正顶住他半边臀部,他感受不到那个凸起物的形状;但也庆幸有它,小诺尔在没有清醒着保持平衡的状态下,晕眩过程只要稍有晃动,小小的身躯便可能往侧翻倒,只剩下因为身体直坠而旋转的左脚踝挂在树上;到时他不仅会失去那只脚,在醒来之前下垂的上半身也许就会被路过的野兽给吃掉。他伸出细嫩的手抓住离自己头顶不远的一根粗枝,他的手太小,不足以把比他手臂还粗的树枝抓牢,稍微稳固身体还是可以的。于是他一手撑着树枝,臀部向后抵住后背下的凸起物,抬起腾空的右脚对着卡住左脚踝一边的树枝大力踹了一下,又第二下。第三下的时候树枝啪吱一声被踢断,右脚同时间也获得自由。到达地面对于小诺尔而言并没有费上什么力,他循着在树上时看到远方有一大块坑陷的方向,预测他的父母亲以及玛丽阿姨可能会在那里。

小诺尔自他的父母亲精卵碰撞开始就是一个幸运的存在,但那也只是对于他自己,你说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的出生对于整个诺尔家族而言,还能算是个幸运星吗?

在接近小诺尔心中所想的目的地时,牢牢绑在小腿上的靴鞋底部感受到了有别于杂草枯枝以外的触感,他举起手中半个身体长的树枝,对着脚下踩着的物品翻弄后才确定那是斜半截成年男人手臂。这截手臂并不是属于父亲的,父亲浓密的棕褐色体毛是从小手臂延伸至他的一半手背上,然而眼前的这只断手体毛稀疏,并且并不是棕褐色的,而是比棕褐色更浅一些的黄褐色;因此小诺尔断定这是属于飞行员阿瑟的手臂。

再往前走十多公尺,小诺尔在一株棕榈树下看到了其中一片飞机尾旋,顺着尾旋走,陆续又看到一些自机身弹飞的大小零件;其中一根被折断的起落架上面,黏着半块头皮,看头发的颜色,小诺尔肯定也是属于飞行员的;毕竟从上机开始,飞行员帽子下缘露出的褐色头发,始终都在小诺尔座位前方的视线里。他又看到了飞行员的其它部份,但就是没有找到父母亲和玛丽阿姨。他对着周围的空地喊着玛丽阿姨,想着入夜之后恐怕就不适合再发出声音,他寻找到玛丽阿姨的时间得要抓紧。

顺着残骸他又走了十分钟左右,终于在一棵大树上看到搭载他们一家来到此地的飞行机器。此刻眼前这块被挤压到前后重叠的大型废铁,就像是某日从很远的宇宙间撞击到地球里的一颗陨石而已。陨石周围的几根粗树根已经断裂,俯冲的过程中禁受不住撞击的几棵红木,断裂交错着层层压在机顶。小诺尔走近后还是摸索出下半身卡在机位和门缝间的是父亲、而黏在父亲椅背上方的是已经看不清原本容貌、但可以透过外婆赠予的女士打猎服而认出来的母亲;母亲的身形跟着机身几乎融合在一起,模样像是今早被夹在吐司中间煎烤过熟而扭曲缩小的培根,当时的小诺尔把两片土司折叠起来塞进嘴里,咀嚼过程中还滴出了些许茄酱汁液。

遗憾的是小诺尔即便寻找得再仔细,他都没有发现一点属于玛丽阿姨的痕迹,就算是一块衣服布料、或是任何一根卷曲的深色头发。他对玛丽阿姨的一切都再熟悉不过,这时哪怕就是一块她身上的皮肤,小诺尔都能把它找出来,但是他在这个这块陨石之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关于玛丽阿姨的踪影。从他自树干上醒来一路来到这里,这是第他一次感到慌张,“玛丽阿姨”,他的呼唤越来越虚,周围仍然没有任何人响应。

小诺尔沿着距离机身不远的植被河岸朝视野更开阔的地方走,几只卷尾猴借着河岸垂下的粗壮藤蔓在河面两端荡来荡去,他小心翼翼地弯身跨腿躲过这些从树根中蔓延至地面或是自树上垂下的藤蔓,避免惊扰到隐身在树枝间几条带着毒性的蟒蛇。来时的天气虽然阳光普照,但是在植被覆盖下的丛林间非常阴凉且潮湿,卷尾猴们吊来荡去的大树间不断有露水滴落,被树根铺满的地上没有一处是平坦的。一只带毛的蜘蛛不知何时爬上小诺尔的靴头上,他用手中的树枝轻轻把它拨到一旁,并且在一旁的枯叶堆中找到了他上个月绑给玛丽阿姨过生日的小红手绳。

“玛丽阿姨”小诺尔朝着河的对岸叫喊,只有几只在树上攀附的卷尾猴吚吚吱吱的回应,有只小猴一跃跳下河岸边缘,带起一片水花洒在小诺尔原本就已被露水洒湿的身上。小诺尔下意识躲闪,背后贴撞上了不知何时吊在他身后面的一条成人宽蟒蛇。他与蛇的距离不过就两个鼻尖宽,并且对上了蟒蛇那双深黑的瞳孔,小诺尔瞬间从那它眼中的深遂中看到了已经失去柔金色发色的自己,头上还挂着枯叶和泥巴。即使知道附近的爬虫及昆虫已经足够让眼前的巨蟒裹腹,他还是尽量缓慢移动手足地往后退步;然而他没有抓好与河面的距离,被湿滑的路面大石一绊噗通一声掉进河里,溅起的巨大水花惊扰了邻近树上的鸟禽,许多长相怪异的鸟从树丛中窜出,往天空飞去,而那条蟒蛇彷佛不清楚自己闯下大祸,一动也不动地吐着信子挂在原地。

小诺尔对水并不陌生,犹如他能够自在地在这丛林中与这的栖息者们共处,但是走路时只感到隐隐作痛的左脚踝,此刻因为水流的阻流让他无法自由发挥水性,反而因强行的用力而使得左小腿开始抽筋。对此小诺尔还是谨记着父亲教导的镇定,但即使他不再挥动四肢,抽了筋的小腿还是在使劲,疼痛感让他很难不去分心,离河岸并不远的水深其实也就高出他一点点距离,但他没有抽筋的右腿沉到最底时马上又被在底部的大石块打了个滑,使他一瞬间身体近乎在水里翻个头下脚上,并且越往水中央飘去。‘玛丽阿姨’,这是他在水下唯一想张口叫出的人名。

由于他的扑腾,水下的泥巴和青苔都被搅到水中,这使他更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在他快要放弃时,张手就触摸到了身边及时飘来的大型物体,他很快速地伸手抓住,确定不是鳄鱼,接着他吃力地用另一只小腿蹬在不明物上,把自己的身体往河岸上带。接近河岸时他抓扒着泥泞和杂草,才让自己半身滑回河岸边。喘了几口气后小诺尔双手捏着左小腿,并且把口中喝进的河水吐出来,预防自己不至于喝下太多的寄生虫后,他才回头望向刚才的河面。一只看上去比小诺尔大一些,却又不似成年体型的小棕熊,大腿就刚刚好卡在水流必经的暗礁里。不论是刚才诺尔触摸到还是现在看到的小熊,只是安静且顺从地任由水流往自己身体间流过,它明显已经死去。因为在水里,小诺尔看不出它身上哪处有致命的痕迹,然而他还是能够清楚地确定,方才正是这只棕熊救了自己的命。

小诺尔待在岸边遵照几个父亲教导过的方法,逐渐缓解了小腿上的不适。而后他开始思考如何帮助那只救过他的小熊脱离目前的困境。等到小腿上的疼痛完全散去,他把一条足够长的藤蔓固定在自己身上,又扯下几根较细软的藤蔓,撑着扭伤的右脚再一次下水向小棕熊卡住的地方游去,并且成功把那只小熊带回岸上,与自己待在一起。

由于交错生长的茂密树林完全遮盖住了天空,小诺尔只能从树叶间透出越来越暗的光线得知,外面的世界太阳已经逐渐下沉,他必须要在丛林的夜间猛兽开始活动之前,为自己还有小棕熊找到一个可以避险的地方。他不确定这只小熊泡在水里的时间有多久,但它的身体尚未充斥腐败的气体,也就是说它仍然维持着生前的模样和体型,也许是两小时,也许三小时,但也许是更久也不一定。小诺尔用几条细藤蔓把自己跟棕熊绑在一起,艰难地试了几次才把小熊背到自己的背上,而比他高出一些的小熊,双脚就拖在地上滑行。他咬牙拖着步,企图找到一块能够遮挡住外敌的坑洞或是角落。上了岸的小棕熊头上和背部明显就能看出各有几个大小的洞,上半身和下半身几乎只剩下外皮在连接着,生前也许经历过一场很大力的撞击或是打斗。这也使得小诺尔每走几步就回头去留意小熊的双脚,很怕一路的拖行会让小熊身脚分离,原本几步就能到达的距离,他用了快要半小时才找到一个隐蔽的树洞,树洞不大,但足够把他和小熊一起藏进去。

他把小熊调整好坐姿,因为上下半身之间的骨头已经断裂,使得它上半身很难维持挺直,最后小诺尔只好稍微斜躺靠着树洞一端,然后他解开身上的藤蔓,要趁着天还没全黑到外面看看有没有能够饱腹的食物。小诺尔捡了一些父亲教他识别过的小野菇、以及地上几颗野果和两条被河流拍打至岸上的鱼。两只小手抱着丰硕的收获回到树洞中,小诺尔把两条鱼都放在小鱼面前,自己则靠在它身上小口咀嚼些他叫得出名字的小野果。直到饱腹之后小诺尔才彻底感觉到疲惫,他不知道现在的时间,随着完全黑下来环境,原本的虫鸣鸟语也被远方各种野兽叫声取代,进入了黑夜的丛林跟白天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小诺尔探出头看着树林间隙,明天开始他会朝着象征北方的那颗星星方向走出去,带着他此刻靠着的小棕熊。

“小熊熊不要怕,我们一定会回家。”

小诺尔躺在小熊的大腿上,此时小棕熊的脸也低垂着面对他。小诺尔便用自己细小的手指在它的额头上叮叮当当弹着钢琴,另一只手一面帮小熊梳理它早已打结枯燥的毛发。

深入丛林,看你敢不敢!

你看那是什么在摇摇晃晃?

它摇摇摇到这儿,晃晃晃到那儿,

什么动物在摇摇晃晃?

是只熊!

它摇摇、晃晃,布给、乌给、尤给!

摇摇、晃晃,布给、乌给、尤给!

摇摇、晃晃,布给、乌给、尤给!

它就这样摇摇晃晃。

夜半有几次他被附近的野兽呜鸣惊醒,甚至其中一回他睁开眼睛,一对血红大眼正在洞口看着他的方向;小诺尔把身子缩到小熊身后,口中发出熊的低吼声小狼十几秒后便离开了。身上已经散发异味的小熊又一次地保护了他,这是小诺尔能肯定的。他把身体钻进小熊僵硬的手臂下面,让小熊能够揽住自己,他也顺势倚偎进它的胸膛中,然后在它的怀抱下熟睡到天亮。

白天的时候小诺尔用前一天的方式背着小熊,顺着河水的流向往前一边觅食。他们以走十几步就停下休息十分钟的速度,非常缓慢地沿着河岸前进。休息的时候他会把小熊放到树旁边,把它比昨天更柔软的手背拉到自己身前,然后在他手背上画着圈圈,同时和小熊聊着天。小诺尔和小熊说着在他更小时候在大宅中的事情;聊哪个女仆被外婆骂了,因为他故意把外婆最爱的花瓶偷偷藏进衣柜里;聊他去年生日时父亲赠予的一只棕色小马,名叫麦琪,但他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试过去骑。

“外婆一定会找人来救我们的。”他用两只小手牵起小熊的大手,把它手背上爬着的蜘蛛轻轻吹掉,然后抬头对着小熊笑着说道。

小诺尔每天都背着小熊往同一个方向走,他感受到小熊的体型越来越大,不过重量却越来越轻、异味也越来越浓。每当小熊的身上的虫子爬到小诺尔的手和脸上时,小诺儿就会开始跟小熊讲故事,他跟小熊说金发女孩后来跟三只小熊都成为了好朋友,有次小熊在森林中与它的爸爸妈妈走散了,是女孩把小熊带回家里的,并且还又跟它们一家三口享用了不只一次的麦片粥。

“我跟你说一个秘密,其实这个金头发的女生是一个男孩哦。”小诺尔说。

几天几夜之后,小诺尔最终是背着小熊来到密林外一片没有被高大植被遮掩住的空地。据当初参与搜救的人说,小诺尔是在丛林外最靠近空地的一株红木旁被发现的,当时他赤裸着上身,蜷缩在一双起满水泡的大腿上,嘴中哼唱着那首童谣。而那具大腿的主人,正是已经腐败多时的玛丽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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