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窗外起了风。那轻柔恰似夜幕黄昏的暖。我坐在窗前,盯着手机已经暗淡的屏幕,屏幕上是我的一整张脸。我看到了眼角的鱼尾还有鼻尖的斑痕。那一刻,我慌了,就着窗外偷袭进来的微风,我开始害怕,再过几天我就三十了。
三十岁会怎样?以前在书里,电视里见过。人到三十,立业成家,孩子正环绕膝盖。不,不,我不信 ,因为那些小说,电视剧都会告诉你:纯属虚构。是的,应该是虚构,是虚构。你看,我都三十了,成家了吗?立业?孩子更别谈。三十岁了。我愤恨地拉上窗帘,屋里瞬间黑下来。在这黑暗之中,我心里的苦闷总能被夜色稀释,在这黑暗里,谁又知道我多少岁?
夜晚其实也稀释不了我的孤独。我拿起电话打给了远方的他。你问有多远?总之很远很远,我俩亲吻之间隔着一张580块的高铁一等座票。你能理解吧,这是俗称的异地恋。
他接起了我的电话,就在等待音刚响了一声的时候。我是高兴的,高兴他总能第一时间让我找到。
“喂!”
“末末!我正想你呢!好想跟你聊一晚上,可是还有许多工作没能完成。”
“哦!”
“单位有紧急任务,支援南方的灾害……”
“哦!那你忙吧!我也不怎么想你,注意安全。”我打断了他的言语,按住挂机键那一秒我就后悔了。为什么我不能把我想说的告诉他呢?我总是那么矜持,矜持很久了,至少他知道我矜持了七年。为什么要矜持?书上网上都说,年过三十,所有矜持都是作。作?造作?作死?看来我真的是作死。看,在我还没松开按住挂机键的手指的时候,他已经挂断了电话。我栽倒在沙发里,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直到手机屏幕熄灭,我依旧望着深邃的黑夜。
这一晚,我没有睡着。原因不全是与他的一次作死的通话。而是我更加作死地追了一部电视剧。那剧已经更新第五季,第十年了。看着剧中的主角们领证,买房,装修,创业,生娃,婚礼……而我……只剩黑夜和眼泪,孤独与自责。
第二天醒来时,邮箱里的提醒已经颤抖一上午了。我不想点开。不用猜,那肯定是编辑催稿,什么稿?自然是情人节特稿。其实,我早就交过稿了,那是一篇五年前私藏的小矫情。我也知道,那文风过不了编辑的法眼。这不,来催稿了。
我不想写,不想写跟情人有关的一切句子。这风和日丽的中午,窝在沙发里才是唯一的永恒。真的永恒,永恒到我一整天都没有接到他的电话。他也许太忙了,也许正在消防车里紧绷心弦,也许正在事发现场挥汗如雨,也许……也许总会有那么一两秒会想一想我忧愁的鬓角和期盼的眼神吧。也许吧!
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这一天就这么在沙发里永恒,直到黑夜的最深处。倒是催稿编辑来了电话。
“怎么了?小宝贝!我的稿呢?”
“不已经给你了么?大人!”
“拜托,小宝贝,你那写得全是2015年的西湖,现在是西历2020年了。”
“心情不好是不是理由?大人?我的情人与我相隔万里,见面犹如鹊桥相会,你让我写情人节骚情?对不起,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在黑夜里毁灭。”
“这……”
“对了,编编大人。以后别叫我小宝贝了。我都三十了。”
夜,静悄悄的,窗外的一切都睡了,我却醒着。我睁着眼睛观摩着这一晚上的噩梦。夜那么黑,我又能看见什么?此刻,能把我蹂躏的东西太多太多,黑色,孤独,寂寞,窗外的安静,被窝的凉意。唯独没有那个相隔一张580块高铁一等座票的他。
清晨的阳光其实每一天都一样,反正我见不着。今天是情人节,意外之外,我的生日也是这一天。我蹲在马桶边考虑着要不要为这件巧合哭出声来的时候,荒废很久很久的门铃响了。我往门前努力挪动,我太难了。颓废,饥饿,黑眼圈,全部缠住了我。
好在,也不知要感谢上古门铃的坚韧还是门外那个人的执着。在门铃响过十四声后,我打开了门。开门的那一瞬间,我晕倒了。后面的事情我……我……
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他,我在他怀里,他在我眼泪里。
“放开我,消防员!”
“末末!嫁给我吧!”
他穿着一身消防服,满身都是污秽的烟火味儿。在他怀里,我的挣脱显得那么没有必要。他俯下头,眼睛射出一道光芒,刺破我的瞳孔,那是一股滚烫的焦灼,二话不说就融化了我的心。
“你放开我!”
“生日快乐!末末。”
既然心都被化了,那我还能怎样?我偏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阳光,感觉全世界都拧成了一股细丝,全都攥在我的消防员手里,他粗鲁地把这一圈都套在我的左手无名指上。随他去吧,我都三十了,没那么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