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去南国桃园看桃花,大概辜负春天了吧!尽管木棉,紫荆,黄花铃木一路上一树树繁花。
不知为什么五条人的歌总能让我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比如《十年水流东十年水流西》虽然是广东海丰话。却很容易想到小时候;《广东姑娘》让我想起辍学那年认识的梅州好姐姐朱运芳,还有毕业后半夜赶雨前收衣服的韶关姑娘阿冰。《春天小姐》总让我想起一个叫阿润的姑娘。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是她坐在床头,一副岁月静好的给未婚夫织毛衣的画面。
我就写一写阿润的故事。
十多年前的一个暑假,我在广州先烈中路一家酒店做服务员。那是一家小型粤菜馆,加我这个暑期工,也才三个服务员。一个叫阿珍,洒扫庭除完我一般跟她站在门口迎宾。她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有时累了,提起一只脚,背手靠抵着玻璃门。有客人到时,她只是迎进去,自己又出来了。跟我说的话也不过是些酒店拖欠工资或是他人八卦之类的。主管叫阿艳,主管自有领导架势,一般是不大合群的。阿艳还兼任咨客,她总是拿着记事本跟在老板后面,一副汇报工作的样子。
另一个就是阿润了。洒扫庭除完,她一般是留在客厅各种准备就绪,阿珍迎进来的客也是她在招待的。她身材微胖,皮肤白皙,性格温和,总是笑脸盈盈的。她很勤劳细心,感觉有她在,一切妥妥的。我是新手二愣子,往往不知道要做啥,我就喜欢跟着阿润,她很和善,不偷奸耍滑。她手把手教我端茶倒水,铺位收桌。客人一多时,我就手忙脚乱,紧张的很。她只要看见我的混乱就会过来帮我,边上菜边跟客人寒暄,化解他们等待的不悦。我做的一些不好的地方,一同收桌的时候,她就会小声跟我说,遇到什么什么情况应该怎样怎样。
我真是太喜欢她了。
下了班回到宿舍,我躺在自己的上铺,无事可干,天马行空乱想。阿润住我对面下铺,洗漱完后,她总织毛线,我问她织什么,她说给她未婚夫织毛衣。然后脸上满是笑意,我看着她,感觉岁月很温暖,很静好。
如是的日子过了半个月。有一天,阿润问我出不出去玩,今晚几个朋友约我吃饭,你也一起去吧!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稍微打扮了一下,而我一个学生娃,趿拉着一双拖鞋就跟着去了。我们打车到一个很热闹的大排档,跟她的朋友吃宵夜。嚯,四男一女,一个个感觉气质非凡,应该是在某些系统工作的。那个女的气质真好,一看就是个白领,我瞬间因自己趿拉的拖鞋难为情了。
但我忽然看阿润径直走向其中一个男的就近坐下。短暂的懵了一下后,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我一点也不慌,我脑袋还是转的快的,大概是之前休学有一年打工的社会经历。环顾一圈,我跟他们打过招呼后,挨着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伯伯坐下,我继续观察这些人,我看到一个年轻些的男子也正好看向我,我好像又明白一件事。
大排档很热闹,充满人间烟火气,广州炒牛河真的特别好吃。旁边这位伯伯目慈眉善,怕我尴尬,不断跟我寒暄。知道我是大学读中文的,出来打暑期工,然后就跟我聊诗歌,聊杜甫,然后我俩竟然诵和起《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来。
阿润喝酒了,渐渐有了醉意,有了醉意的她靠在那个男子身上软语起来了。我真怕她再醉一点,我怎么扶她回去。
她不回去了。那个年轻的男子送我回去,路上聊什么来着,我不记得了。最后到了宿舍停下车时,他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我摇了摇头。他说,对不起啊!不好意思。然后就走了。
第二天,阿润一早回来上班,一切又如常。我还是笨拙,跟着她忙前忙后,她还是那么勤劳,忙而不乱,温暖待人。下了班回宿舍,她仍是坐在床头为未婚夫织毛衣。只是那天晚上的事,我俩谁都没有提及,仿佛不曾发生过一样。
简直像一场梦!
我有怪她吗?没有。阿润早就在我与她相识之前就作为一个存在而存在。和我相识,她没有变得更好,也没有变得更坏。那天晚上约我出去玩,只是让我看到更真实的她而已。因为她而遇到的选择题,做选择的也是我自己。当然那天晚上的诗歌,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一定程度上成为一种介质,让一众人把我和阿润区分开来。
一个月马上过去了,该领工资走人了。打我进去第一天起,阿珍就跟我说老板欠我们工资,你不担心老板不给你钱吗?我真的并不担心,我心想差谁也不差一个暑期工的钱。这个月我也见到了整个后厨罢工,老板亲自上阵给客人做砂锅煲鱼头。但我就是这么笃定,天知道为什么。总之,我的工资结算非常顺利。
离开那天是我爸来接我的,我们在先烈中路等公交车回去的时候,我爸抽起烟来,我说:“爸,我也想抽烟,尝尝什么味道”。爸爸没有说女孩子抽什么烟。他点了一支递给我,我抽了两下,感觉嘴巴里被烘干了,感觉上颚附着一股烟下不来了。呸呸呸,我把烟还回给爸爸。爸爸只是笑。
我爸相信我,就像我相信别人,尤其像我相信我自己一样。
多年以后,在美丽的春光中,我听着五条人的歌,不经意想起阿润,我相信她一定是一个好妻子,一位好母亲。她坐在床上织毛衣的画面曾一段时间像永动机一样在我脑海里呈现,这可是确确实实的事!
一年一年辜负了美好的春天了吗?没去南国桃园看桃花,大概是辜负了吧!然而木棉,紫荆,黄花铃木一路上一树树繁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