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暮-38、我们的教室

这是最后一次和江城的培训业沾边的见习,我们还是定义为捞快钱的培训业吧,教育业的真谛心怀天下,山高水远,怎可相提并论。

此前的南行顺带处理了不少事情,短期内都不需要再回去了。所以这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就格外珍惜。

这一家机构如何做到这么大,具体也就不去考究了,老套路,傍了一所知名大学的各种资源,诸如品牌、行业内专家、宏观发展战略,此光环如日中天,其实仍然是网点、管理者、团队中的教育顾问(销售)、授课老师的架构,终端目标是中小学生,服务俗称开小灶。开小灶有没有用?当然有用,当年若不是家里送木苏苏去补习数学,遇到授课深入浅出的老师,她还能提早一年只在本地读个电大,人生鬼才知道是高岸为古,还是深谷为陵!

如果要说这一家机构的亮点,木苏苏个人能感受到的,就是那一套并未开通权限给她的OA办公自动化系统,它的 OA系统中还包括了全国业绩排名这个模块。

先去面试。此地是江城的老城区中心网点。面试只有一个问题,三分钟内介绍你自己,以及为什么应聘这个岗位。

一、二、三点完毕后,木苏苏就盯着对方瞧,对面坐着大约也大不了自己几岁的男士,心里真的没有任何想法,这种岗位在江城随处可见,以致木苏苏自己现在写来就审美疲劳,感喟不堪至此,自己的内心就反复被往事折磨,陷入苦闷不已的深渊。在对方愣神地瞧着她的简历的同时,她就四处打量起这间办公室起来,想必中心地带的地皮贵到飞起,此处就只能狭窄到如同蜗壳。

“你的逻辑性很强。”他抬起头。

“?”木苏苏突然听他迸出这句话,也着实不明白他是如何判断出来的,难道通过几句话就能得到此量化概念吗。

总之,这句话对她目前的处境来说是有利的。

“明天八点来参加培训。”对方吐出这个结论。

这种面试就是太easy,很容易嘛。她就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第二天,培训室来了大约共六个女生。

有一个学绘画的艺术类女生,美到沉静,是本地人;有一个据说家里是做小生意的,说自己不缺钱的全职妈妈;裕彤学历比较高,刚从学校毕业,身材玲珑,面容山清水秀,木苏苏的自来熟,使这两个南方人就扎堆在了一起;另两位不表。

培训师是教育总监,就是面试官。气氛倒还好,平等地探讨与交流。培训师把他知道的倾囊而出,“我自己很多东西都是边往前走,边学习。”他坦然道。

他们之间不是师傅与徒弟的关系,而是管理与被分配的关系,培训种就说到一些学生的个例,“有一个小男孩,父母老来得子,特别不放心,小男孩上课时,家长就在自己家里的阳台上眺望。”他淡然描述。

底下的女生就各种惊讶,“那小孩子还怎么上课啊。”

“对,后来小男孩得了自闭症。”

“哦——”女生们就舒展了肢体,彼此撅起嘴,为这个意外的结果而上善若水。

培训师说完这个结果后,就反复观察底下这六票人,一个一个看来看去,运用心理学也好,读心术也罢。

自闭症是什么样子呢。他没说,大家也就没问。

就到了吃中饭的时间。电梯里,六个女生挤在一起,商量去哪儿吃饭。

“我们一起去吃吧。”苏苏就提议。

“好啊,好啊。去哪儿?去拉面馆?”女生们就七嘴八舌,叽叽喳喳,除去那位全职妈妈自己要单独去吃饭。

这五个人就去了拉面馆。时间还早,比正常下班时间还早一点儿。拉面馆人气还不旺,馆子里空着的,能联在一起的座儿,只剩一个面对面的四连座。

木苏苏先让她们入座,她顺手拖了一张凳子在过道坐下,五个人凑一桌。

女生们就兴高采烈地谈天说地起来。半天的培训倒比较好地促进了彼此间无间的情感,总地来说,这个培训是正规的,培训师的形象也是正面的,学术性的,能够给女生们带来欢乐的,他恰到好处的谦逊,加深了女生们对他的好感,女生们对此还是比较认可的。

汤面也好,刀削面也好,盖浇饭也好,逐一端了上来。女生们就埋头专心吃起来。此时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突然迈进了小馆子。

“咿——”女生们就意外又惊喜地笑起来。

培训师竟然也跑进来吃饭了。培训师经常会来这种地方吃饭吗?培训师事前又是否知道她们在此处呢?

“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哦。”他眼睛四下一扫,瞧着这个拼桌。

说起来也许是出乎他意料,比较好笑的,竟然这五个人坐在一起,而不是三三两两错来。

木苏苏掏出餐巾纸擦拭嘴巴,很安静。心里却寻思着其实这六个人的来历差异着实有些大的。但显然此处的选拔,比此前的那些面试还是提高了门槛。

待到了下午开讲,培训师就看了那位全职妈妈几眼。

待到提问时间,提完问,第二天,这六个人就将有一次情景模拟的测试。

“我的小孩子,平常督促她去游泳训练,怎么也不肯去,和你对着干,”全职妈妈打开了话闸子。“但是有一次比赛后,她取得了名次,从此以后,就非常自觉去训练了。为什么会这样?”疑惑不解,或者说一丝炫耀写在她的脸上。

她自己去吃饭,当然有来由,也平常。

每天都发生各种各样的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生活的真面目到处写着“不易”,生活的重心千差万别,何必逆流而上,给自己本来就不容易的生活找罪恶受。

“这是小孩子年龄段特有的叛逆。取得了名次后,她自己意识到努力能够证明自己的存在,也因此产生了兴趣。”专家大约是这样诠释的。

这六个女生就随缘,交换了联系方式,散去。

第二天早上,木苏苏在电梯里碰到了培训师下属的一个女孩子,也是筛选简历的人事。女孩子很活泼,长发披肩,七八分美丽。她见着木苏苏很客气,“早安!”她爽朗道。

“早安!”苏苏笑答。

她的上司对每一个参训人员都很客气。说起来,这一次的见习机会还有几分被眷顾的感觉呢。

开始测试了。来了周边五个教学网点的负责人,男男女女,端坐在椅子上,齐聚在培训室。

“老师,最近我家女儿不知道怎么回事,放学回家就躲在房间里,话也不多说,玩手机。这是怎么回事?”培训师给木苏苏的题目是这个。

木苏苏就站在讲台上,开始使着劲想象,侃侃而谈,“她是不是在玩游戏上瘾呢?家长也不要给太多压力给孩子,劳逸结合。”

“从前都没有过的,学习成绩直下楼梯。”培训师补刀。

“咱们得和孩子面对面好好谈一谈心,了解情况。”木苏苏似是而非,打着哈哈。

“你错了!女孩子有多大了,一定是早恋了!”这时台下一个年轻的,打鸡血的男负责人激动地从座椅上挺身而出,拍案而起。

木苏苏就错愕地瞧着他。哦,早恋,老子高中时,全班五六十人,早恋的最多也就出一对吧,而且这个规律在全年级,不同的学校都是颠扑不破的。现在,你说是早恋,那就是早恋吧。

“好了,好了,测试结束。”培训师这时就出声,

“x老师说的没错。这时我们要考虑家长的核心问题,首先要问孩子的基本情况,多大了,几年级,然后对症下药。女孩子玩游戏就少有那么多沉迷,而且焦点是:成-绩-下-降。”

就保留着一点点儿面不改色,木苏苏溜回了座位,其余五个女生微笑着迎接了她,大家都在一个锅里准备上屉蒸馍馍,倒没有任何嘲笑。

好像其余五个女生的测试倒没有特别出彩的,但被这么严厉地指出错误的倒象只有她一个。

(老师,我想告诉您,我是应该先问学生的基本情况,抱歉真的无法蒙对是早恋!)

然后就是分配。

“木苏苏去你那里吧?我觉得她和你很像。”培训师这么和一个身着红衣,染着麻栗色直发的三十岁上下的女负责人说道。该女子倘若随意走在街上,倒有几分妩媚,却不是知识分子的儒雅。

女子就抱着胳膊,交叉着腿,笑而不语。

木苏苏并不清楚她和女子到底相像在哪儿。但清楚应该不是说外在,而是一些骨子里的东西。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女人之间本来擅长相互嫉妒,这诚然是不靠谱的建议。她觉是培训师在力荐她,就为他的用心良苦而欷吁,又感动。

“我知道你们都需要些什么样的教育顾问。”培训师是这么和底下在座的六个人说的。裕彤被分去了新区金融中心的教学网点,金融中心精英如云,学历是敲门砖。这个分配显然是正确的,也是容易被接受的。

最后就剩下了全职妈妈和木苏苏。剩下的网点只有那个打鸡血的男负责人所辖,和此处的中心网点。前者的地点,其实木苏苏也知道,在地铁换站的另个终端,倒离全职妈妈家不远。

其实就此结束,请她离开,木苏苏也不会有什么想法,或者说并没有很强烈的会留下来的念头,这真的和这个人是否自信无关。当然,她隐约觉得自己可能会分去打鸡血的男负责人那儿。培训师和该男负责人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

木苏苏就留在了此处,而没有去那个偏远的拆迁房区域。

她自己就因为这个看起来有些节外生枝的决定而有几分忐忑不安。

“没关系的,他说你错了,其实他是我的徒弟。”人潮散去,培训师随后就这么安慰她道。

然后就去办理一些有的没的手续,准备第二天去楼下的门店上班。在楼上的空当,人事已经知道她留在了此处,笑着迎接了她。

又也许因为入职单需要签字的事情,木苏苏就溜去培训师的办公室,敞开门的办公室里,培训师正埋着头,十指在键盘上飞舞。木苏苏这一迟疑“是否打扰他呢”的空当儿,他突然就瞧见两米开外她来了,就喊她,“没事儿,我正和最大的老板在企鹅软件上谈事情。”他手指头一探自己的机器显示屏,看了她一眼,解释道。

这三两秒的空儿,木苏苏差点就问他要了大老板的企鹅号,并不是刻意套瓷的想法使然,而是培训师很坦然,她也很坦然,也许他正期待着她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来呢?但是一念之间,木苏苏抹去这个一燃即逝去的想法,把这句请求还是咽了回去。

真问到了这个通讯号,老板加了你,是否改变?木苏苏坚信对终局不会有任何改变。

第二天,就去楼下门店报到了。这一家网点的负责人是位清瘦的女老师,前身是江城某中学有所建树的老师,还是教授理科课程的。大厅里是课程顾问的办公区域。

何晓泉,是个二十多岁有几分书生气的男生,看起来乖乖的,乖,不是小绵羊,此处更多地指向谦和、有礼、包容。

赵铉,年龄应和木苏苏相仿吧,其实第一眼,木苏苏对她印象蛮好,她的眼睛很大,很有神,面容也端正,外强中干的样子,却是披着一头直发,而木苏苏已经数年不在办公室披长发。

“我从前去过你们那里省会城市教书。”赵铉得知她的家乡后,是这么说的。

木苏苏就惊喜,感觉还蛮巧合的。

此刻,木苏苏还是保留习惯,随身携带小件物品,比如一些自己必须留存,但是一般人看不懂的小物件儿,这也是墨城入室偷窃未偷及到她的原因之一。从南方回来后,她的包里还放了一个讨喜的红包,红包里装一点钱。当时大约这个红包里有一千多块钱,但不全是新钞。这些当时都放在一个便宜的品牌包里。这里再此重申一遍,时至今日,木苏苏仍然对那些品牌搞不太懂,lv听说过,路易斯.威登就不知道是什么,是卖衣服的吗?她去买包包时仅仅是觉得在一堆贵到没必要的包包里,这个最便宜,就买它。这样,好像这个品牌包实际花费并不多,但傍上这个品牌的知名度,就显得几分“装逼”。

大厅里共有十二个座位,分作两列,每列六位。赵铉坐左列第一位,何晓泉右列第二位。再往右边去,就是隔开来的几间会谈室。所谓观摩,就是老顾问在面谈时,新顾问在外面听他们的面谈技巧。

木苏苏就拎着包左右打量,落座于右列第四个位置。

这时她就瞧见左后方第六个位还有一个胖胖的女孩,彼此就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这个女孩是吴蕾。她扎着小马尾,平日来去匆匆。

赵铉在一个上午朝木苏苏借了手机用,说辞是她的手机没有电了,提出来只是换卡打电话,而非用木苏苏的手机号拨打电话。

没有任何推辞,木苏苏就给了她。

同样的事情隔日也发生在何晓泉身上,何晓泉没有任何推辞,也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她。

赵铉拿着手机,去了门店外边的大街。

也许她的手机电池真的很不耐用吧。

新人乍到,说起来并没有人特别地来带你。吴蕾也新来不久,空位倒还挺多。放眼望去,也就是前方两位老同事。

说到观摩,木苏苏倒还真观摩到了一次。一位妈妈带着快升初三的儿子前来拜访。

“我们的教室是正方形的⋯⋯课桌整整齐齐⋯⋯最后面是黑板报⋯⋯”面谈时赵铉声音没有停歇,响彻大厅,临场发挥,给那个儿子讲解如何写作文。

木苏苏就遥远地记忆起谁讲过,去外资企业面试时怎么显示自己英文过关?就是不停歇地说上一气。说的内容呢?可能面试官的英文还不如应聘者呢,你不停歇地说着,难保对方听懂了几成。

很坦白地讲,赵铉是师范大学科班出身,木苏苏没有任何怀疑她是一位女强人型的女生。但是这段作文,木苏苏在外边听着听着,眉头皱起来,心里敲边鼓,直犯嘀咕。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销售手段,结果是最具有说服力的!

很快,赵铉留这对母子在会谈时,她的身影闪出了大门,不一会儿,她又回来了,身后跟了一位中青年男子。

楼上就有大把的教学团队。赵铉去了楼上搬救兵。

数学男老师戴着黑边眼镜,着装t恤、休闲裤、凉鞋,一副典型的中学教师模样,步履匆匆随入面谈室,“不学习,就应该把他妈的揍一顿!揍一顿!”男老师竟然是这样骂骂咧咧的,掷地有声的开场白!

该开场白是凑效的!

很有效地把那个不学习的儿子唬弄住!

忧心如焚的家长听了也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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