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是你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后来
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1.
高二第一学期第一天，按老惯例，调座位。
经过班主任老师一番横排竖排之后，我抱着自己的粉红色书包坐在了第三排。
扭头一看，旁边坐着的，是一位男生。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关山。和我老家一个乡的，村子离得也不远。
关山瘦瘦的，长相很清秀。衣着也干干净净，很满足有洁癖的我的口味。
于是我和他开始了两年的同桌之旅。
2.
关山很有女人缘。班级有好几个女生都喜欢他。但是他谁都不喜欢。
他常常用嘲笑的目光和语气对待那些姑娘，因了他的帅气，女生们也不和他恼，要是换了猥琐的男生，女孩子一顿粉拳，可让你受不了。
有个女生甲，坐第一排。下课间隙，就拿着个小镜子照啊照啊的。我和关山在后面，自然看不到。后来第二排有个女生乙吃醋了。
她写了个纸条，递给关山。关山莫名其妙接过来。
我也好奇地凑过去看。纸条上写着一个字。
囚。
递纸条的女生乙，神秘地努努嘴，于是我和关山一起顺着她的眼光看向第一排。第一排的女生甲正拿着小镜子照啊照的，突然她在镜子里和关山的眼神碰到了一起，吓得她赶紧把镜子扔到了抽屉里。
至此，“镜子里的人”风波被女生乙特有的嫉妒心破坏掉了。很多年之后，我都能回忆起，我俩眼神齐刷刷地看向女生甲后她那狼狈羞涩的情景。
那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心碎的表情。
3.
还有个女生丙也喜欢关山，没事就找关山问题啊闲扯啊撒娇啊反正下课了就赖在三排。
有一次关山感冒了，嗓子不舒服。他去医务室买了润喉片。
不时地，他就拿出来两片，一片放嘴里，一片给我吃。
“甜的，你尝尝。”
“我嗓子又没有不舒服，我不吃。”
“吃吧吃吧，跟糖一样的。就当糖豆吃，还能预防被我传染的危险。”
关山言之凿凿，坚决的样子不忍人拒绝。于是我勉为其难吃了一个。
下一次他又劝我吃，我再拒绝，他再劝。
这时候女生丙过来了。
“关山，我嗓子也不舒服呢，给我一个润喉片。”
女生丙见我俩推来推去的，一位关山在推销吃不了的东西，就自信满满地要求。
“不给你吃。”
关山很拗。
“看你小气的样儿。人家冷月又不难受，你还给她吃，让我吃一个怎么啦？”
女生丙并不介意帅哥关山的冷漠，还乐滋滋地为自己解围。
“就不让你吃。”
关山固执起来，真让人受不了。
女生丙悻悻地走了。女生丙姓“田”。她走了之后，关山却笑了。
他趴在桌子上，胡乱地写着字，然后说：“恬‘田’不知耻。”
幸而那时候我上学早，比她们都小两岁，她们大约觉得我毛孩子一个，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她们也并没有把对关山求而不得的恼怒转嫁到我的身上。
4.
关山喜欢画画。他考大学的时候走的是艺术生，工艺美术专业。当然这是后话了。
他时常在同学们面前卖弄他的画技。虽然同学们并不买他的账。
有一次我生日。关山知道了，也没说什么。但是在我生日后的又一个周一，同学们都从家里返校了，关山来到教室里，我当时正在做作业。他神神秘秘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
是一张宣纸。上面画着一头老虎。旁边还题字“毒虎非也”。
因为我属虎。
他花了一个周末的时间画了这副画，送给我做生日礼物。
周围的女生甲乙丙丁都看到了。教室里像打翻了醋坛子一样，这次，我分明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关山，你给冷月画的，是猫吗？”
她们明知故问，扭曲事实，将浓浓的愤怒之心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说是猫就是猫。冷月觉得是虎就是虎。”
关山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懒得解释。于是女生甲乙丙丁更是恨得牙根发痒，却也无计可施。
5.
我叫冷月。比同龄人提前两年上学，因为妈妈要照顾小我三岁的妹妹，没人照顾我，就把我扔学校去了。
于是我比同年级的孩子都小个一岁两岁的，智商并不相上下，但情商却不如别人。
关山对我好，我知道。但也只限于知道，因为我还不懂他对我好意味着什么。
于是在我看到他和女生们斗嘴的时候，我只会面无表情地低头学习，或者跟着傻呵呵地笑。
关山有一次看着我，没来由地说：“冷月，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哦！”
我莫名其妙。我这不是在一天天地长着吗？我总不能一天就长大吧？
“长多大？”
我傻傻地问。
关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6.
高考了。我考到省会城市，关山，却考到了南方一个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
去学校领通知书的那一天，我在学校见到了他。
“你要去哪里？”
关山不说话。他带我来到教室，带我站在教室后面的中国地图前。
他的手指从我们这座北方的小城，一直向下，向下。直到最南边的一个城市。他的手指才停下来。
我看了看图上距离，我又看了看比例尺。
一瞬间，我的心脏像被电击一般地疼痛。我的头忽然“嗡嗡嗡”地响起来。
我的眼泪不可遏制地流下来，流下来。
关山慌了。
“你怎么啦？冷月你怎么啦？”
关山摇晃着我，他被我的眼泪吓着了。
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是傻呵呵的，不谙人事的样子。
他不知道，当我看到地图，看到这遥远的距离的时候，我似乎一下子长大了。
我明白了，从此，我们就要分离了。
是的，分离。天各一方，再见遥遥无期。
7.
那一瞬间，我就长大了。
我知道我的家庭状况。毕业后，我一定是要回家乡的。我也明白他的家庭状况，他的抱负。
他离开了家乡，就像鱼儿融入了大海，就像雄鹰拥抱天空。他注定，是属于外面的世界的。
8.
夜晚。火车站。伤离别。
他第一次拥抱了我。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因为无法承受分别之重，因为无法实现承诺之重。因为无法看清不可知的未来。我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并没有哭。我们从未拥有过，我们也没有资格说分开。
他转身上了火车，我现在玻璃门里面，向他挥手。
然而在火车将开的刹那，他又下来了，他奔跑到玻璃门这边，隔着玻璃门对我喊。
我听不清他喊些什么，我看着他焦灼的样子，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了。我也拼命挥手，让他赶紧上火车，然而这时，火车开动了。他被留在了站台上。
站在我旁边的一位老者，他和我一样在送亲友。他目睹了我们这一幕。
老者扭头回去了，边走边说：“他故意的。他故意的。”
9.
故意也好，不故意也罢。一个小时后，关山再次登上了开往南方的列车。
从此山水不相逢。从此他在南方，我在北方。若干年后，彼此杳无音讯。
刘若英每次唱《后来》，都会崩溃大哭。而我，当年不知曲中意，听懂已是曲中人。
关山和冷月的故事，没有开始，便已是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