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满天池
站台铁皮屋檐下的霜花正在晨光里融化。母亲将保温桶往我怀里塞,玻璃瓶装的咸鸭蛋在布袋里发出轻响,那是她半夜摸黑起来腌的。父亲背过身去咳嗽,顺手把报纸折成四折,垫进我沾着鞭炮红纸屑的皮鞋里。
六天前的春联浆糊还没干透,父亲踩在梯子上喊我扶稳,他鬓角的白发被北风吹得忽上忽下。堂屋里飘着腊肉焖笋的香气,表妹把新写的"福"字倒贴在米缸,歪歪扭扭像只蹲坐的小猫。守岁时炭盆哔剥作响,母亲数落我总不记得戴围巾,毛线针在春晚的喧闹里穿梭,织就的围巾还带着樟木箱的沉香。
此刻晨雾正漫过铁轨。母亲忽然想起什么,慌慌张张翻找外套口袋,掏出一把裹着红纸的桂圆干。站台广播惊飞了柳梢的寒雀,父亲别过脸去擦拭眼镜片。绿皮列车喷出的白雾模糊了他们的身影,却让那些细碎的叮咛愈发清晰——"春饼要蒸透再卷菜""新租的房子记得晒被子"。
车轮碾过结霜的枕木,我看见站台尽头的柳枝萌出米粒大的芽苞。融雪正顺着车顶蜿蜒流淌,在玻璃上划出晶亮的溪流,倒映着无数个相似的清晨:那些年父亲扛着化肥袋送我上学,母亲往书包里塞进还烫手的烤红薯。此刻群山正褪去雪袍,土地深处传来冰裂的轻响,像种子顶开冻土时细微的震颤。
正月初六正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