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就像一把刀，插在我心口搅。”一年后，女儿对我说。
课桌上两堆书本，一个文具盒，剩下的位置卷子都摊不开。
课桌下一个透明的置物箱，一个宽的纳物袋，塞满了书本。人坐在课桌后，双腿放在课桌下，左右都是书。
八十七个课桌后，夹着八十七个家长。
八十七个高三的学生，靠着教室墙，一个挨一个，讲台上也是。
讲台上的墙面挂着一个视屏，正在播放一个画面。
一个中年男人在画面上，拿着话筒在主席台，声情并茂地喊话，台下挤满中年男女的脑袋。
每一个中年男女面前是一个盆子，每一个盆子面前是一个孩子，孩子在给TA们的父母洗脚。
画面里大人孩子眼泪鼻涕抱成团，我左右张望，教室里也有母亲开始抹眼泪。
做人要合群，这个道理我懂得。但是我实在挤不出眼泪来应这个景儿。
视屏里那个拿话筒的中年男人，说出来的话好奇怪——
“妈妈呀，你的双手什么时候布满老茧，你的头上什么时候长出了白发……”
看看我的双手，昨天做了个指甲，手上哪里有什么老茧。如果早知道老茧能提高女儿学习成绩，我哪里舍得修掉。
头上倒是长了几根白头发，不过被我拔掉了。真是可惜了，那几根白头发，不晓得要给女儿拉下来多少分。
正在后悔不该拔头发，班主任老师在讲台上发言了，要每个同学都到台上去讲一句话。
有感恩父母的，有发誓要考上某某大学的，有为了老茧和白发悔过自新的……
女儿站在我旁边，在我耳边问：“妈妈，我有点紧张，上去说什么好呢？”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要紧张”“随便说什么都行”这样的话都是废话，因为根本不解决问题。我在她耳边说：“只一句话就够了——我要让母校记住我！”
女儿松了口气，面露喜色点头，说好！
这是一句应景儿的话，就像我上学的时候，老师要我们写理想。那时候我的理想是当科学家，并且为那个伟大的理想激动了好几分钟。后来我的理想变了又变，就是没想过要当科学家。
从小到大，大人们都在教我们，说给别人听，干给别人看。
女儿上台，声音不大，腼腆得说出这句话。台下有“好”声送上，还有鼓掌，中间估计有女儿的追求者，我巡视教室一圈儿，没有找到那个熊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