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初的记忆是在幼时家所在的筒子楼的灰暗的楼梯上,下楼,谨慎,小心。是一种小心翼翼地活着的状态。无论快乐或者悲伤,似乎都是从其他人的反应中得到的。我,是活着的,但是我的感受不是我的。
更大一些,对自己的存在有感觉,似乎是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那具一直被别人评价为不够完美的身体。大概因为很在意别人的评价,于是更加注意自己的身体。为了抵抗这种被评价,内在有一种白日梦的状态,似乎在那样的白日梦里,我拥有一个完美的身体。
不断地长大,长大,但无论我长多大,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我好像还是那个单薄的小女孩。我就是这样一直裹挟在这种基于外在反应的感受中,无法分清这其中那些是我真实的感受,那些是虚假的东西。漫长的岁月,都像是迷路的小孩,在找寻回家的路。像是在大海里,无望挣扎,找寻活下去,可以呼吸的救命稻草。所谓求索爱而不得。
几年前,当真的转头开始做内在觉察的工作的时候,老师不断地在我处在情绪漩涡中时,告诉我,你可以退后一步,退后一步去看,那个退后一步的位置,才是你的位置。但是那时的我,是完全做不到的。那个觉得做不到的我,是我,是当时的我,那个能做到的我,也是我,是一个我当时连接不到的我。
所以,我,到底是谁呢?我是那个需要保护的想要活下去的本能的我,我是那个感受上的全然敞开完全吸收他人评价的我,我也是那个可以退后一步,全然接纳的我。也许还有很多的我。越长大越发现,好像内在更宽广,我可以容纳自己更多的面向,而不需要舍弃自己,否定自己,不需要非此即彼,不需要青红皂白,不需要残忍地杀死自己。
我,这一生,大概就是一个不断发现更多个我的一生。
琥珀
2017年12月18日,夜
奥森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