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门阿前一棵不倒树，阿人阿人力地刚发芽……”元玉站在家门口花岗岩石凳上，拿着一根树枝对着她的小羊洋洋大声唱歌。

　　“哈哈哈哈哈哈……”一群路过的小朋友笑着看着她，其中一个男孩跳到她前面，学着唱：“阿人阿人力地刚发芽……”

　　元玉一点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自己，她认真地回想下，确认自己没有唱错歌词。

　　“臭耳聋！话都讲不好，还唱歌！”

　　“对啊，还唱那么大声，我恨不得我也变成耳聋。”

　　“变成耳聋你也会成臭人呆。”

　　“臭人呆！臭人呆！臭人呆！”

　　“哈哈哈哈……”他们嘻嘻哈哈推搡着走远了，边走还边回头看向元玉。

　　元玉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最后的“臭人呆”倒是听进去了，知道是在嘲笑自己。她难过地蹲在地上抱着她的洋洋，摸着它下巴那两个柔软的小肉垂：“大家都爱笑我，没人要跟我一起玩。还好有你。”小羊轻轻“咩咩”叫了两声，好像听懂了在安慰她。

　　“洋洋，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事是什么吗？我最喜欢坐在教室的门口，听老师讲课。那时候所有的小朋友都在认真听课，不会有人笑话我。”她摸着小羊蓝蓝的大眼睛，“妈妈说再过一个新年，我就七岁了，就可以去学堂读书了。好想赶快长大啊。”

　“阿玉。你去后面仓库帮妈妈拿一捆绳子来。”妈妈怕她听不清，夸大了唇语并用手比划着：“绳子。”

　　“好。”元玉飞快地跑去拿了绳子，出来找到妈妈，妈妈却说：“不用了。宰羊的刚才来牵走羊儿了。”

　　"什么？"元玉蒙蒙地看着妈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明日初九，天公生。厝内小羊养大了可以宰来拜天公啦。”妈妈笑着说。

　　“什么？！”元玉眼泪猛地涌出来，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拔腿就跑。

　　村里宰羊的大鼎已经架好，洋洋被倒吊着，四只脚紧紧捆在鼎上方的棍子上。鼎后站着一个高高壮壮的大汉屠户，旁边还有几个围着看热闹的小孩。

　　元玉本来躲在破厝后面偷看，她没敢出来，以前妈妈带回小羊的时候，就和她说了，养大了要祭拜天公的。这是洋洋的命，她只是过来看最后一眼。元玉伸起手臂擦眼泪，毛衣袖子怎么也吸不干她的泪，她忍不住低低哭出声来。

　　洋洋听到小主人的声音，扭过头来看着她，“咩~~~~~咩~~~~~~~~”它叫得声嘶力竭。

　　“看，那个臭耳聋的在哭。这只可能是她的羊。”有小孩子认出了她。

　　元玉终于“哇”地大声哭出来，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到了屠宰台上大鼎前，“不要杀它！不要杀它！”腼腆的她只敢在心里高喊，张着嘴却只会哽咽着。

　　元玉举起手想去解捆羊的绳子，不到一米的身高，才比灶上的大鼎高一截，哪里够得着吊在鼎上的洋洋。

　　“谁家的孩子！干啥！”宰羊的大汉一边喊一边伸出粗壮的手臂，想把元玉抱开。这一抱，元玉倒是抓到了洋洋的一只脚，“咣~”架子倒了，元玉和洋洋一齐掉进了滚烫的鼎里（屠宰场旁边的洞穴里），大汉一惊，伸手去拉……

　　（2022.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