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记

文／林子

这不是一个浪漫的故事。

这可能是一个悲痛的故事。

也可能是一个温暖的故事。

医生告诉我，我大约的确结石了。“大约”是因为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可是却找不到我的石头在哪儿，有多大。这些都不得而知。

可我能隐约感觉它的存在。在深夜。在清晨。它不由分说，不可预知地宣告着它的存在。那种呼告会让我从沉睡中惊醒，然后骤然清醒过来。明明很痛很痛，可是老公用他温暖润湿的手掌抚过我疼痛的地盘却依然不见其踪迹。

记得那一次疼痛来得突然，我坐在车上，路并不颠簸。然而，我的石头是敏感的，它开始发作。是因为我不好好走路吗，是老公车技不好吗？还是两天不痛不痒的日子太平静了，它非得刷一下存在感呢。记得杨利伟在《太空一日》里谈到“振动叠加,感觉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碎了”的感觉，那一刻我完全理解了。我甚至记起了儿时看《西游记》时，孙悟空钻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使坏。铁扇公主哎呦哎呦的叫声，犹言在耳。吴承恩一定得过结石或者见过结石患者发病的状态吧。我还想到当初王夫人生宝玉时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记得当时，我抓着车顶前扶手，用尽全身的力气，任指甲嵌进肉里，可是腰部的疼痛丝毫不减其力度。

医学上将疼痛标准划分为12个等级，按照民间流传的说法，蚊虫叮咬算一级，被小刀划伤算3级，生孩子则是最最难以忍受的痛苦算12级。那么我想，结石的疼痛感觉应该也有12级！像痛经，像宫缩。更何况，有时还伴有恶心呕吐。老天啊，俗话说，眼里容不得沙子，这肚子里又何尝容得了石子呢？

还有一次在凌晨，那种彻骨的痛又来了。我猛然清醒，起来想如厕，可是一连几天的不如意依然没有好转。

我想俗语也有错的，比如这句“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能。你明明有感觉，可是当你做好一切准备坐上马桶，你却一无所获。等你整顿衣衫，尿意又上来了。它像一只无形的鬼，让人难受、甚至沮丧。

当疼痛来临时，我不堪忍受，甚至哭泣。老公和儿子都在身旁，他们听着我的嚎叫和哭诉，几乎也要落泪。老公无言地抚摸我风中凌乱的头发，不敢叹气不忍直视又不舍转移他的目光。儿子则扶着我的手，轻轻地说，妈妈，你不哭。你开心点病就会好的。妈妈妈妈，你不会死的，你有我这么好的儿子，你最有福气了，你不会死的。你不要哭了……

哎，傻儿子，恶魔上身了，妈妈怎么笑得出来。我强打精神说，我要喝水，儿子赶紧递上杯子，还为我把盖子打开，小心翼翼地送到我面前。仿佛这就是一剂灵丹妙药，喝完我就可以恢复元气。

我感动儿子的温暖与懂事，可是它依然缓解不了我的疼痛，热水也不是万能的。我依然沮丧气恼：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得结石，为什么要我一次又一次地承受非人的痛苦……

实在疼得受不了，我就去医院，希望医生有办法可以给我马上止痛。看到医生平淡疏懒的态度，我心想，难道医生都是见惯了生老病死所以对于我的疼痛一点都不为所动吗？

可是当我开完药，在寻找输液室路上，我傻眼了。原以为我是很不幸的。结果我看到了很多很多让我难忘的画面：车祸受伤浑身是血的，小小年纪剃了光头穿着病号服的，还有不同的部位长了奇怪的东西的。疾病的发生可能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在你可见或者不可见的地方都可能病变，都可能让你不适、疼痛甚至危及生命……男女老少，都可能遇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病痛是最公平的。王子庶民，一视同仁。

我突然意识到之前的想法真的好幼稚。为什么我不能生病，凭什么我不能生病？我没有不生病的特权啊。所幸的是我只是得了结石而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我要谨遵医嘱，多喝水多运动，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我生病的时候，老公、儿子都陪伴左右。为了把石头蹦出来，他们陪我跑步、打球、为我装好水……那段与石头抗争的日子，我们全家的主题就是健康。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排石是最有力的证明。

我明白了，这不仅是一颗疼痛的石头，更是一颗哲思的石头。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暗示啊。我习惯不好，不爱喝水不爱运动。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倍加珍惜我的身体。张开嘴迈开腿放宽心，病痛自然离我远远的。关键在于，我们要听懂老天的暗示。

记得毕淑敏在《提醒幸福》中写道:避去苦难之后的时间是什么？那就是幸福啊！当生活中我们遇到了小困难、小毛病，如果我们能够正视它面对它战胜它，幸福不就来临来吗？

或者，就像我的小石头一样，提醒我，其实，我一直幸福着呢。

又或者我们的肚子长了石头，膝盖生了根，脑子进了水……这些都是命运之神的眷顾，她用另类的语言提醒我们要健康、要勤奋、要理智，要幸福！

感谢我的小石头，让我感觉生活如此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