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愿做一只飞鸟。

文/12

我生来残疾,完完整整的身体,却有一条腿毫无知觉。

六岁之前,我与轮椅为伴,也不觉与他人不同,除了不能像别的小男孩一样奔跑,我的轮椅,它已经陪伴了我一切的自娱自乐。

有受到嘲笑与讥讽之前,我真的很快乐


母亲爱我,每晚温柔抚摸我的脸颊,轻撩我的头发,那条没有感觉的腿在她的揉捏下仿佛有了生命。在她的怀里,我如同徜徉于海洋中的鱼类,无边际的深海,任我自在遨游。

母亲从未哭过,即使是在最艰难的日子里,我的父亲无法接受残疾的我,无视母亲的苦苦哀求和襁褓中嚎啕大哭的孩子,毅然离家,杳无音信。

那日她却痛哭不止。长时间的隐忍苦楚令她彻底爆发,她知道再也"隐瞒"不住,从那群小孩推翻我的轮椅,向无法站起的我吐着一口一口的吐沫,讥笑我是个残废人时,她疼得揪心难过,那把密不透风的保护伞已经开始破裂,我这艰难的一生拉开序幕,从此只能自己去“行走”。

那日母亲的痛哭击碎了我童真的心。

从此我变得内向沉默,学会了用日复一日的笨拙努力去掩盖我身体上的与众不同。


我丢弃轮椅,支起拐杖,努力支撑自己与他们一样的高度。

我拼命学习,每日熬夜,试图用高分去获得一丝慰藉和认同。


可即便成绩优异,奖状满墙,我依旧自卑的要死,无法奔跑,无法跳跃,缺席每次的体育课和广播体操,永远体会不了迎风流泪的洒脱和孤傲。我更受不了别人的同情,他们关切的目光时刻提醒着我的与众不同,不断的点醒着自己,是个残疾,一个永远无法正常行走的人。

我蜷缩在自己的小小世界,独自疗伤,独自孤寂。最爱我的人,我的母亲,她疼惜我的一切,感知着我的所有痛苦,可却不能替我,分走一毫一厘。可这怎么能怪她?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我,受尽白眼,如今心爱的儿子又愈发冷漠,她才是最可怜的人呵。


大学毕业,我决定逃离,哪怕,靠这双拐,走遍天下。

母亲知道留不住我,她只一遍一遍用粗糙的手轻抚我的脸颊。她不住的告诫我照顾好自己,要吃好穿暖,要时常给她打电话。


老鹰在万米高空的悬崖边推雏鹰起飞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犹如万箭穿心般的疼痛,却又覆水难收般的无奈。


我的儿你要长大,可你离家后的日日夜夜,母亲好似再也睡不着。


26个小时的火车,我来到了千里之外的陌生之都。

车站抵达的那刻,我拄着双拐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下车,这个陌生的城市,来来往往的火车站,没有人停留。


20年了,

第一次觉得自己一样平凡普通,

没有热情的关切,

也没有惊讶的目光,

我在这片土地上,

站好久好久。


久到耳边鸣笛,

车轮圈圈起舞。

久到火车行驶,

第一次仿佛奔跑,

迎面有风。


我闭紧双眼,

扔下了拐杖,

和那年被吐沫嘲讽的自己迎面对望,

满脸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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