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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四号线,非遗博览园到骡马市。
非遗博览园是起点站,所以上车的开始,对面就坐了一个抱孩子的女人。其实称呼为女人确实有点勉强,她头上别的一个闪亮的发夹,婴儿肥的脸蛋,涉世未深的眼神,总让人看起来跟我年纪差不多,或者比我更小,然而我只是一个仍然在实习的大四学生。
行驶到中途,孩子突然开始哭起来,年轻妈妈开始还抱着孩子摇了摇,孩子哭声小了一点,继而又大哭起来,一直不停。上车的人越来越多,年轻妈妈也有点羞赧起来,手忙脚乱地把孩子抱起来上下抖动。孩子一顿一顿的哭声,在行驶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年轻妈妈索性站了起来,抓住了中间的栏杆。她身前捆了一根背带,孩子就被牢牢第锁在里面,孩子仍然是没有停止哭声,年轻妈妈已经慢慢从羞愧变成了愠怒,我看见她眉头皱起,嘴里也念念有词,但孩子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妇女,看起来有三十多岁,带了一个五岁左右的女儿,看到年轻妈妈此般行为后,犹豫了一会,小声地说了一下“把孩子横着抱,横着抱!”,但很快在嘈杂的人流中淹没了。
年轻妈妈一个人带孩子坐地铁,真是不容易啊!
年轻妈妈后面的座位空了出来,周围还站着几个人,但都没有人去坐.刚刚上地铁的几个人,眼睛都往座位瞥了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人,满脸的不解和疑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无可奈何,只得悻悻回头,抓住扶手玩着手机。
期间一个秃顶的中年人,从人群中渗出来,大摇大摆朝空位走来,他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大家近乎审视般的眼光,整节车厢突然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人们的目光从四面八方集中起来,我能感觉到空气被那些炽烈的目光灼烧的味道。整个车厢充斥着列车急行驶的真空的声和孩子尖锐的哭声,感觉完全跟外面的世界隔绝了。
中年男人快走到座位前时,猛地一抬头,发现了在车厢中间抓着栏杆哄孩子的年轻妈妈,脚步马上停住了,眼睛快速抬起来,像是恍然大悟般又仓促地看了看周围,方才还平静的脸此时变成了一坨变形的面团,脸上透出一种羞愧的红。他抓抓耳朵后面的头发,恍惚地点了几下头,像是在跟谁道歉一样,又顺着车厢往前走去了。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气氛稍微缓和了下来。
车门又打开了,上来一个蹦蹦跳跳的拿着南瓜玩偶的小女孩和一位老妇人,应该是小女孩的奶奶。上车后,小女孩就挣脱老妇人的手,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直接射到了年轻妈妈的留下的空位上,嘴上还高兴地叫着“奶奶,快来坐!”。
年迈的老妇人看起来身体还算硬朗,她一眼就看到车厢中间的哄孩子的年轻妈妈,尽管只留下一个背影,但同为女人的老妇人一下就看出端倪,她急忙叫小女孩起来,向旁边的年轻妈妈努了努嘴,说这个是给抱小孩的人坐的,然后牵起小女孩的手,往前面走去,坐在我左边的男生先行一步站起来让了座,小女孩安静坐在我旁边,眼镜直勾勾地盯着年轻妈妈和她怀里的孩子,手里的玩偶从胸口滑到了膝盖。
刚才偃旗息鼓的孩子,此刻发出了中气十足的哭声。本以为可以休息一下的年轻妈妈又不得不托住孩子的屁股哄起来,坐我旁边的刚才讲话的中年妇人,此刻直接起身走到年轻妈妈身边,说“你过来我这里坐着哄,坐着好一点。”年轻妈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态,急忙说着不用的话,还说自己有两个站就下了。中年妇人没有听年轻妈妈的推诿,直接就一手拉住年轻妈妈的手,一手帮助拖着孩子,就让她们母子俩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我伸手挽住中年妇人的女儿,把她往我这边拉了拉,为年轻妈妈腾出更多的位置。
果然,把孩子横着抱之后,哭声渐渐小了,中年妇人说:“孩子这么小还不能竖着抱,竖着抱他不舒服。你这孩子还没有六个月吧?”“没有,才四个月。”年轻妈妈回答到,脸上的绯红在慢慢褪去。
孩子此刻终于安静下来,她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嘴里还小心地说道:“谢谢大姐!”那大姐又看到年轻妈妈身前绑的背带那有个很大的垫子,又张罗着帮她把背带脱掉,好抱着孩子舒适一些。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这位大姐情不自禁感慨道:“真是不容易啊。”又弯下腰来,对着我身旁的小女孩说:“你看,当妈妈幸不辛苦?”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显然她没有看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从对面突然钻出一个男人,长长的刘海搭在脑门上,油的都自动分成几股了,像一根油亮亮的叉子。他畏畏缩缩地上前来,把手放在年轻妈妈的肩头,看样子应该是孩子的爸爸。
在他没有出现之前,我一直以为妈妈是一个人来的,这时候站出来的他反倒让我觉得猥琐懦弱,我看见刚才帮年轻妈妈的大姐此刻也显得惊诧不已,又转过头,看见我也正在看那个男人,不由得像我做了个撇嘴的表情,我如心领意会般点了点头。
“骡马市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在列车右侧下车……”我背上书包,跨出车厢。车外的清凉的客气让我打了一个激灵,我想,当妈真是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