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给霞光城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清。守卫士兵都严正地驻守在自己的岗位,表情肃穆。在昏暗的灯光下,城门关得严严实实。一切都如从前那般,似乎谁也不知道霞谷战败的消息。
卡卡走向城门口,城门的守卫看见身着异服的人接近城门,纷纷举起武器对着目标,有个眼力好的守卫突然惊呼道,“卡卡!是卡卡殿下!”这熟悉的举止和姿势,除了平菇,便只有卡卡小殿下了,其他的士兵听到了他的话后,犹豫几分后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连跑带爬地冲向守卫长处,匆忙报告起来,守卫长微笑着点了点头,表扬了他汇报的及时,带人领他回去提前休息去了。随即他转身点头,说了点什么,使了个眼色,便也离去了。
城门果然打开了,守卫手中的武器也全部卸下,他牵着马匹继续前去。
“等等,马留下,只准人进去。”他移交了手中的缰绳,门口士兵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盯得他浑身不自在。他最终顺利走了进去。随着城门关上,他心里的疑惑渐渐加深,灯光中的霞谷城很美很动人,只有他形单影只,没有任何人来迎接他。
夜已深,他拖曳着筋疲力竭的身躯,准备前往自己的住所,他打算先稍加休整,明日再向父皇详细说明情况。
这里是父皇赏赐他的独所,相比于和他的哥哥住在一个殿内,他更喜欢住在这个看着不太华丽,但里面什么都是自己布置的、更具安全感的地方,更何况,他把母亲生前的贴身玉佩藏在了这里。
那是一枚精致的碧玉,翠色温泽,剔透无暇,尽管流苏末端早已打结,但玉身光泽通透不减。母亲曾告诉他,这是他父亲送给她的信物,倘若以后遇到困难或者她万一遭遇了不测,这便是留给自己最后的保障。(虽然还没等自己利用它寻求帮助,父亲的手下就已经找上门来,迅速把这个身高齐腰的娃娃捂住鼻嘴拖走,带到了皇宫。)
玉佩是母亲能遗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每当他怀念母亲的时候,他会来这里清扫房间,在打理完院内花草后,神色温柔,坐在床榻前用拇指摩挲着它的纹理沉思许久。
当他终于来到自己住所前,却发现不同往日:院内、门前,没有一点灯光,周围安静无比,连蛐蛐也没敢放开嗓子鸣叫。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院周围的一切,很快他发现了地上和角落细微的痕迹。突然,远处马儿凄惨的叫声划破了空中凝固的寂静,瞬时,他心中大呼不妙,撒开步子向外跑去,院外草丛中的人影窜动起来,也跟着追上前去。
他冲向离他最近的皇宫,身后的他们蒙着面,尾随在最后的一两个手持利箭,避开要害,绷紧弦而瞄向肩腿处,他来不及躲开其中一支,那箭嗖的一声正中大腿中央,他猝然跪地,瞅见追上来的人掏出的东西发出冷光,还来不及呻吟,便狠下心拔出了箭,与他们扭打起来。
听到明显的动静,巡逻的士兵大叫着纷纷赶来,他乘机猛地一踹身上的人,滚进了一旁茂密的灌木丛里。映入巡逻眼帘的是一群掩面手持血刃的刺客,他们转身要跑,士兵们赶紧追上前去。脚步声走远后,他则蹒跚着一步一步地向宫殿侧门挪去。
这座宫内依旧歌舞升平,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琵琶声、歌声不绝,宫女们不知疲倦地舞动着身姿,妩媚的眼神纷纷投向座中一位打扮尊贵的人,那位人士毫不领情,只顾搂着一左一右,接受着她们的投喂。忽然一个人小碎着步跑进来,弯身近前在他耳旁念叨了几句,他才放下翘着的腿,眯着眼应了几声。随即殿内歌舞声,乐器鸣奏声更加繁重,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此时,殿外的一所大门前,一个衣衫不整的人一瘸一拐地靠近门前,他忍着剧痛敲门,大声呼喊许久却得不到一丝回应,正准备倚靠休息时,迎来了大门打开时的刺眼亮光,他眯着眼看去——是平菇。“弟弟!”平菇瞪大了眼,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他连忙扯着卡卡衣袖欲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却迎来一声急促的喘,“你怎么回事?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卡卡来不及回应,便被哥哥扶搀着,后来平菇干脆叫人拦腰抱了进去,令医师前去检查治疗。
五六个人闯进来,把浑身是伤,身着异族服装的人直接向太子住处抱去,引起宫殿里的宫女太监们议论纷纷,直至平菇的脚步踏入,大家连忙装模作样起来,只剩几个很夸张的声音传入了平菇的耳朵:“哎呀,那不是卡卡吗?穿着异族的衣服,要我说一看就是和墓土那边的人私通了!”......“就是,还活着,还有脸回来,真不要——”
一个得宠的舞姬大声嚷嚷着,扯着旁边的人依然沉浸在刚刚的气氛中无法自拔,她咧开嘴正准备继续说着,话音未落,被倏然给了个满天星,等她回过神,她满脸惊恐地松开手中的衣袖,她面前的正是平菇,咚地一声,她连忙跪地磕头认错,满眼泪花地乞求原谅。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站着,厌恶地盯着她,令她头皮发麻。她哪敢停下来,不停地向冰冷的地面撞去。
半柱香后,平菇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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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插在泥水边的残缺旗帜随着寒冷的风猛烈摇动着,这罕无人烟的地方,泥臭裹着血腥扑鼻而来,走近一看,竟有两个人影。只见一个人提携着壶就地而坐,眺向远方,继而扣开壶盖灌起酒来,身旁则站着一人,身姿笔挺,马尾高束,十分干练。
“目标停留在一处,半响便已无踪,元件大概是被摘除了,还要派人去打听吗?”“停留在哪?”“平菇宫内。”他冷哼一声,“不用。羊入虎口......有意思。”
高马尾认真回答道:“吾以为,早点放他顺利回去,他会更安全。”接着浅鞠一躬。龙骨险被呛到,起身往她后背就是一掌,“你这小子!”他说着说着,打翻的壶流着酒滚到了沟里,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平菇嘛......那边暂时不会找卡卡的茬。霞谷三座小城已丢,可得让他们够呛了,虽是小城,但霞谷的经济可得瘫痪一时了,东边那两座若当时有雨林相佐,定能扳回一把,谁料当时雨林可是一点动静都无,让我们人头拿得手软。霞谷的国王定会拿平菇试问,而雨林霞谷之间多少也会有间隙了。”
她撇了撇嘴,“是啊,我都没过把瘾,这刚从您这学来的东西还叫没用上,就已经结束了。”她坐下来,凑了过来,“您的卡卡宝贝可真没用~”
龙骨偏过头,严肃道:“快给爷把壶拿回来!”“好嘞!”高马尾小跑着捞壶去了。他则静待原处,拉起衣领细嗅着,淡淡的柠檬味还未完全消散,薄荷的凌冽便已经抄起利剑往他的鼻腔深处刺去,这上面还遗留着他的味道,清冷而刺鼻,一点也没有omega信息素所具有的温润。
等高马尾拎着壶跑回来,他戏谑地凑近:“你的雨姐姐啊,最没用了~”没等她顶嘴,他便把衣服朝她脸上扔去,“走了,再说话让你顺便把斗篷给洗了。”惹得高马尾打心底嫌弃,alpha最见不得闻其他alpha的信息素味道,尤其是她,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铁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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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困倦,但依旧保持着意识,这里是熟悉的地方,他的身体却由不得放松,他根据要求,老老实实地脱下衣服,看着医师清理自己身上的血污,给伤口上药,将自己的贯穿伤绑扎得严严实实。“弟弟~”平菇走了进来,医生佣人们也自觉离开了。他坐在床边,轻抚着卡卡的脸,满脸怜惜,“怀念这里吗?小时候你怕黑,可是哥哥抱着你陪你一起度过数百个夜晚的。”
他好困,好想直接闭上眼。
卡卡立马致歉,“哥哥,对不起,这次霞谷损失惨重,过失全在于我,我一一听从处罚便是。”“按照之前的地图,在墓土城西北方向三十里处,本应顺利与雨林交接,但当我方按计划带大量军队前往时,只能看见稀稀落落的野狗叫唤着,便知不对劲,调转方向时,远处传来硝烟,墓土军从城东集中攻打过来,雨林那边则毫无动静。我们追去救援时,不料遭到了身着我军服装的敌军埋袭,最后军队十分慌乱听不见指挥,溃如散沙,我方损失惨烈。”“我怀疑,这次军事有变,与雨林有关。”
平菇不紧不慢地叫上几个人进来,将一枚精小的东西放在他面前。
“敢问,弟弟知道这是什么吗?”
“此话怎讲?”
“这是你回来时,从你穿着的衣服上找到的。你说雨林那边有问题,那这个信号发射器是怎么回事?弟弟这是要背叛我们吗?”
他心中一愣,他回来的路上一直没有感受到这玩意儿的存在,究竟是什么时候安在自己身上的呢?来不及细想,他追答道:“请父皇和平菇殿下严查,儿臣历来忠心耿耿,一举一动全无背叛二字,倘若确有其事,儿臣愿立即赴黄泉请罪。”
他大笑起来。“父皇怎么会舍得杀了你呢?哥哥我也不忍心你死,就这么陪着哥哥,像从前一样,不好吗?”随后补充道,“倒是幸亏你没有前往父皇处,父皇得知消息后,龙体大怒,父皇还欲拆除你那心爱的住所,并罚你幽禁半年,得幸亏哥哥我及时赶去为父亲说明情况,为你求了情。”
“你的小院子还在,只是,你得一直陪在哥哥身边三个月了。”他抬起卡卡的手轻啄一口,“现在父皇可是因为你气得卧床不起呢,就这么希望哥哥坐上皇位,然后好好伺候哥哥吗?”
卡卡缄口不言,只是反复翻身,吃痛低哼着。
平菇起身,忿然作色。“都退下吧,过些时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