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小鱼儿
二十几岁的爱情，多是幻想。几次想忘于世，把那些过往尘封在岁月里，困拘在梦境里。可时隔九年后，四川又地震了。这地下巨大的能量，轰隆在心，往事萦绕心头，算来总是一种不舍。
匆匆又十年。
01
陈奕迅的《十年》，我第一次听到，是在2003年的夏天，在亮的宿舍。
伴着阵阵蝉鸣，涛絮叨着热恋的美好、失恋的生无可恋，亮略敷衍地附和。而我，实在受不了男生宿舍的空气里，散发着的腐朽气味，开始清理、收拾。
我打开了亮的CD，这首旋律掷地有声地砸进了我的心坎里。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牵牵手就像旅游，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 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我穆然抬头，看着坐在窗边的亮，阳光剪出英俊的轮廓，青涩的胡须，他整个人仿佛消融在阳光里。在那个时刻，我应该是不自觉地怵在那儿。直到亮抬头看我，我一阵慌乱地结巴:额，瞧，这宿舍，乱的，怎么住人啊。
匆忙转身，叮叮咣咣，我扫起的垃圾，又被我撞的乱七八糟。那一刻我想立刻钻进地洞，逃走……
在很多年后，我依然记得这个画面。原来，有时候执着于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有多难忘，而是为了当年那个情窦初开，少女情怀的自己。
02
1998年，抗洪抢险的新闻，铺天盖地。而备考中考的我们，心里也犹如洪水袭过，被告知义务教育须满九年，我们初中需再读一年——初四。
重新分班，报道第一天，我从楼梯口跑下来，险些撞到一个人。抬眼，阳光映出一张俊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一眼万年。自此我沦陷其中，未曾想，竟会是整个青春。
我坐进教室，一抬头看到了他。他叫亮，原二班的，现和我是同班同学。心中欣喜:同班呐。
同班一年，只是上课时，我常不经意的瞄到他。在他打球时，我可以放心大胆地，伏在栏杆上，放肆地目光追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渐渐地，发现他有个女友，和我们同班，细眉小眼，成绩平平，任怎么看都无特别之处。滑稽的是，我心里常默默比较，内心飞醋横溢。个头我比她高，皮肤我比她白，成绩我比她好……噢耶，我完胜。
So?她仍是亮的女友。而我和他，仿佛两条平行线，和谐而遥远。
中考在即，来不及太多惆怅，初四一晃而过。
03
高中开学，我以年级第七、全班第二的成绩，成为重点班——高一七班的学生。走进教室，一眼看到了亮，他调皮地微笑，我故作轻松地，点头回应。
同村的明，也分在同一班。初中同校，高中同在七班的，只有我们三个，自然格外亲近。
因明辈分大，我该喊他叔。明和亮在同一宿舍，亮和明以兄弟相称。知道我和明这层关系后，亮顺理成章地以小叔自居，而我，成为了他的小侄女。因着这个关系，我和他逐渐相熟。
他给我取外号“瘦柳”，到最后成了全班对我的称呼；他的衣服扣子掉了，心安理得地扔给我，“给我缝一下”；放假后开学，一大早，“作业拿来抄一下”……渐渐地，我成了他最熟悉的异性，又远又近。
04
即便是在班主任、教务处的密集监视下，亮身边也不乏女孩相伴。直到遇到慧，他戛然收敛，深陷其中。
高三时，慧从别校转来文科班。凤眼樱唇，清秀恬静。我初见她，内心婉转:岁月静好，大家闺秀，大抵就是如此吧。亮跟我描述她时，竟也文艺了一回:春风十里不如她。第一次，见他沦陷，也是第一次，他主动追求。一向吊儿郎当的他，为了她，开始认真读书、考试。
他卯足了劲努力一年，却求而不得，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高考过后，分别在即，再多不舍，都需说再见。
一记高分，为我的三年高中生活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往来恭贺之声，纷扰繁杂。而我的内心寂寥一片。苍白，除了一个分数，了无痕迹。高考，于我更像是一场青春的祭奠。
05
高考填志愿，我选择了有海的城市QD。我的小叔，明也选了QD。追随慧去JN的亮，阴差阳错地，被调剂到QD的一所大学。同城的，还有几个高中同学，我们常聚一聚，聊一聊。
快到圣诞时，迎来了2002年的第一场雪。我兴奋地奔去海边，雪花漫天飞舞，绵绵柔柔，融入无边的海边，海天一色，美不胜收。
回到宿舍已是傍晚，舍友告诉我:你小叔给你打电话，找你多次了。（那是人人都没有手机的年代，每个宿舍的固话，成为联络感情的主要方式。所以，在电话边等着的人，或焦虑或深情，都是常见的风景。从前生活慢……)我听完就知道是亮，明从来不说是我小叔。我回电话给他，他应该是守在电话旁多时，电响了一下，他便接起来:哈哈，慧答应我了。哈哈……他的兴奋和幸福，穿过电话线，击中了我。那一瞬间，我感觉身体一紧，下意识地，我裹了裹衣服。后来他说了什么，我大脑空白一片，什么都没到……直到他说脚崴了，没法走路，我才慢慢回过神。挂了电话，我呆坐了一会，还是决定跑一次。
买了方便面、面包、火腿肠，打车到他的宿舍。一进门，他床边墙上贴满了照片，笑颜如花，明眸皓齿，与宿舍的凌乱灰暗，格格不入。他惊讶于我的到来，也只是一瞬，随即他就开始喋喋不休叙说和慧的幸福种种，甚至连她打个哈欠，都没有遗漏:他连夜赶往JN，凌晨到达，大雪漫漫，无车无人，他一个人从西城走到东城，三个多小时，跌跌撞撞，脚扭了，也不在乎。天刚亮，他已手捧着花等在慧的楼下。
此情此景，任谁都会幸福和感动到极致。细看，手捧着花的慧，娇羞动人，妩媚多姿。璧人一对，祝福，无他。
原来，每个人在真爱面前，都会卑微，不论他经验如何丰富，条件有多优渥。
听着他说着喜悦，这些幸福像一根一根的针扎入心里，我却还是微笑着，做个乐于倾听者。他眼中只有她，而我也只关心他的脚伤。他们的风花雪月和我无关。陪他去医务室上药，我离开。雪已停了，那天的夜，格外的黑。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内心的空洞吸食。海风吹迷了眼，眼泪流下来，咸咸的。任我怎么裹紧大衣，还是感觉浑身发冷。当晚，我便发烧了，这次，病了许久。
病好后，常一个人沿着海边走走停停，累了就坐在沙滩上，发呆。对着大海呼喊，不经意的，思念被海风吹走了；在沙滩上写下悲伤，一个个浪花打过来，一切都被带走，了无痕迹。
06
刻意地，许久没联系亮。热恋中的他，更无暇顾及我吧。大概半年后的一天清晨，忽然接到电话，亮无力的声音传来，说在我学校门口。我看到，他耷拉着脑袋，深深地吸着烟，两眼微红，胡子拉碴。他说分了，我刚下火车，她不肯见我。我说先带你吃点东西。他说不饿，陪我走走。
我们沿着海边一直走，从天明到天黑，从城东到城西。听着他说着和慧的纠缠，像一根一根的针扎入心里，却还是微笑着安慰他:女人容易没有安全感，你和她性格相左，她喜静你好动，她沉稳你毛躁，处好了是互补，处不好是冤家。你这个性格迁就别人太久，自己就累了……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还是你了解我。
是啊，我了解你，也了解自己。我何尝不是如此。此刻，他就坐在我身边，我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体温，可始终觉得这一切飘摇而不真实。是自卑也好，害怕也罢，这就是没有安全感吧，又或许仅仅是因为爱的不够。我没有经验，又爱的卑微，真的不懂。
送他上车，他停顿了下，转过身:瘦柳，谢谢你！我一如往常，点头微笑，没心没肺的模样。
我的付出能收获的，也只是感谢，不会是心动。我却贪恋这点信任和分享，沉浸其中，傻傻地开心、难过。
他们还是分手了，我一如既往地是亮宿舍的常客。不久后，我们聚会，亮来的很迟，身后站着一个女孩，确切的说，应该是少妇，性感妖娆。空气中暧昧流转，充斥着荷尔蒙的味道。我要了一杯冰啤酒，一口闷下去，胃即可被刺激得生疼。有人发现了我的不适，我说胃疼，先离开了。
回来后，接到亮的电话:你的胃怎样了？他欲言又止:她比我大，会体贴人，这样我不累，像你们这样认真活，我怕累。我说:你有必要和我说这些吗？你觉得快乐就好。挂掉电话，我有点后悔，或许这次，我太过明显。还好，亮没有太多反应。
兜兜转转，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往往。貌美的，性感的，高挑的，娇小的。而我还是愿意泡在图书馆、到海边跑步。心里生疼，无处安放，终究还是不懂爱。亮还是愿意跟我分享快乐或者不快，而我一如即往的做个听众，安静而贴心。
07
大四那年，我有了一部诺基亚手机，至今存着的几百条短信里，多是亮发来的。如今翻看，暧昧丛生，却与爱无关。那一年最疼我的姥姥去世，我觉得异常孤独。
人的一生，要哭著泪著跨过多少道坎儿，才换来痛彻心扉的领悟。这一场与他人无关的爱恋，始终只是我一个人独角戏，从始至终。即使是爱，也给自己一个期限，期限到了就咬咬牙放开手吧。那个人再怎么好，他不爱我，故事就在这里结束了。是时候离开了，让这一切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徐正熙说过：“放弃一个人，从来都不是一瞬间的事情，当你把我全部的爱慕和关心一点点消磨干净，我也渐渐地攒够了对你的失望。当初那么喜欢，现在这么释然。这段路我只能走到这儿了。”
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才明白我的眼泪，不止为你而流，也为别人而流……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08
读研时，和亮断断续续也有联系，可也许只有自己知道，一切都已经不同。我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路上，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我发现，原本是费尽心机想要忘记的事情真的就那么忘记了。
2008年，亮回到老家工作，他笑着说岁数大了，不能再玩了，要安稳过日子。我忽然懂了，原来，浪子回头金不换，不一定是遇到了他想共度一生的人，而只是他想安定了，仅此而已。
5月12日，汶川地震发生，学校里震感强烈，通讯恢复后，跟家人报了平安，一夜无眠。天微亮时，亮电话打来。电话接通：你还活着，吓死我了，我一夜没睡。困了，去睡了……
那一刻，我还是泪奔如注，大哭过后，便释然了。原来你什么都懂，只是不爱，亦或是，发现爱时已太迟。早已选择放弃的我，终究还是错过了。爱，起于微笑，逝于泪水。
爱对了是爱情，爱错了是青春。
青春是由一场场错过的砖堆砌，错落无致，当夜深人静之时，某一瞬间，月光族温柔的照进来，这月光别样温柔，这幅画映在内心深处。在感到痛苦或落寞时，能映出这幅画，如同望着自己最好的一场梦，宁静而有力。
千百次，我想到那令人失望的青春，当即湿了眼眶，但落泪之前，却发现自己仍会微笑:对爱的向往，让我重新开始，真的生活。
无戒365日更挑战营 第13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