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雨欲来

        天色已晚，昏暗靜默的室內，只有幾顆小小的夜明珠散髮著柔和的光輝。婢女們各司其職，更換茶盞，拂袖添香，無一不是輕手輕腳，生怕驚擾了滿室清淨。平叔擺手招呼過來一個隨侍的婢女，彎腰又叮囑了幾句，將一切安排妥當，便放輕腳步關門出去了。剛轉進迴廊，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城主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已在前厅侯着。平叔笑了下，有些无可奈何，却也是脚下不停的往前厅转去。

        “属下无能，本已探到少城主的踪迹，却还是将人跟丢了。”

        平叔早已猜到结果，却还是要问一问的，“在哪跟丢的？”

        “最后一次见到少城主是在漠北雪城。”

平叔点点头，示意他们下去休整，城主派人出去无非是想知道少爷的踪迹，担忧他的安危，毕竟少爷折腾自己的本领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虽然知道少爷用不着别人保护，但也要体谅城主这做老父亲的心哪。这次出去了大半年，一点儿信都不往家捎，生怕城主知道他在外头快意江湖将他逮回来，再说依着少爷的性子，这趟差事确实不好办。

      翌日

      侍女们有条不絮的为城主整理仪容，虽已侍奉多年，却无人敢分心放肆。城主值少年时接管孤云城，身居高位又值壮年，眉目深邃相貌堂堂。自有旁人无法直视的威严气派，见到他的第一面很容易被他不自觉散发的气场所威慑，还有那双似乎能看透秘密的眼睛，太过锐利沉稳，反而模糊了他的面容。

      听着平叔回报他那不着调的小子玩的猫捉老鼠的游戏，却也只是笑骂了一句“臭小子”，别的再没有了。孤云城主执掌大权多年，加上前几日事务繁忙诸多古怪情况，忧思过虑，精神头再足的人也显得有些倦怠，也就现在提起了自家小子，才露出些许笑意，像个平常父亲的模样。平叔不由叹息，不知少爷那逍遥洒脱的性子随了谁。

      用过早饭后，一如往日在飞云阁处理诸多事务，平叔在旁随侍。翻阅着各个途径回报的消息，不禁皱起眉头，又是半天不见动静暗暗思忖。

        平叔看在眼里，却是不知所为何事，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好几日，又怕自己多问扰了城主的思绪。城主将摆在面前的那份卷宗递给平叔。

        “这是最近各地传来的消息，你看看。”

        平叔接过快速的翻阅了一遍，抬起头时脸色已不同于往日的温和轻松，“城主，这…”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城主又递过来一样不同于别的卷轴的东西，上面加叠了层层的法印，虽已被化解翻阅，但缠绕在上面的术法气息依旧绵长浓厚。

        “这是今天金月崖那边送来的，金月一族虽然一直避世自处，却并不是与世隔绝。若论神迹封印之术无人能出其左右，想必他们也察觉到了异动”孤云城主语气渐渐凝重。

      “潜龙渊，这…”平叔的脸色都变了。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间相差无几，况且是潜龙渊这种地方，再加上各地出现的异动，这不会是巧合。”平叔慢慢平复下来，他在一瞬间想到了先祖的警示。

        “城主，是不是和封印有关系？”

        “潜龙渊是先祖们的归墟之地，是神力镇守最为深重的地方，现在已经过了几百年，再强大的力量也会随着时间而削弱，倘若封印消失了，那些邪恶残暴的东西就会喷涌而出，可是不应该是现在。”城主摇摇头，思虑重重，抬手将这份极其具有威胁性的消息在掌中化为灰烬。

        “城主，依照现在的这种情况，小少爷一人在外面恐怕不安全。”平叔担忧道。

          “把缥缈喊进来。”城主已然做了决定。

          一身黑色劲装的俊朗少年快步走进殿中，站定俯首抱拳行礼，“城主。”

          “找到尧禛，把他带回来。”城主从桌案上拿出了一份加密卷宗交给他，“这份卷轴交给金月族长，事关重大，你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明白。”

            缥缈从孤云城出发之前，把灵鸟放了出来，是个可爱灵巧的小家伙，一身的色彩斑斓，围绕在缥缈面前抖动翅膀上下飞舞，缥缈伸出手掌让它停歇下来，轻声慢语的嘱托。

          “找到少城主，小心些，别让他发现了。”以往城主是从不会主动将人逮回来的，虽然心中有些诧异，却不会多嘴多问。“去吧，灵鸟。”漂亮的小精灵渐渐化为光影，四处散开，消失不见。

            孤云城渐行渐远。缥缈转头回望，背靠连绵不绝的青山，仙女湖环绕而行，又正值春夏交替，花团锦簇碧水连天，云仙雾绕恍若仙境。缥缈看着这个承载着他所有过去的地方，又想到此行的目的，孤云城与金月崖并不是过从甚密的关系，还有少城主的事，心中一时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缥缈御剑而行，出发赶往金月崖。

            漠北雪山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街上，今日依旧热闹吵闹，想找个稍微清净点的酒馆都没有。

想是近来骇人听闻的怪事没人放在心上，反而成了江湖侠客和市井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说了吗？昨天那个东西又出现了，就在青山镇。那个场面说起来我都后怕，五脏六腑都没了，被啃的到处血淋淋的，可惜了个大小伙子。”

            “听说也是个修道法的。”旁边有人补充道。

            “以前修习道法是为延年益寿保平安，现在反遭毒手，。”

            “那是没碰着厉害的，才敢这么残害人命。远的孤云城不说，怎么连雪山这边也不见动静，他们就这么看着妖物作乱？”

              “现在人人自危，况且他们这么大的门派，听我一个当值的兄弟说其实雪城最近...”堂内议论纷纷，渐渐吵作一团。

              尧禛还未进店就已听到里面有几个粗犷的大嗓子在愤慨激昂，众人也是随声附议拍案而起，硬生生在这有些破败的大堂里掀起几分江湖豪气来。心中暗笑面上却不显露分毫，自顾走进大堂，尧禛察觉有几道视线盯着自己，不作理会他们自会消停。两道剑眉似墨画，黑眸流转若寒星，高鼻薄唇轮廓分明，身姿挺拔神若朝阳。寻常月白色束袖长衫外面套着件青白色半袖对襟长衣，袖角和领口布满暗绣云纹，腰间束着同是月白色腰带，这身装扮行走江湖随意又自在。这样风姿英挺少年总是格外惹人注意。早起眼尖的店小二迎了上来，笑容满面。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咱这有上好的酒菜还有干净的上房，少爷您看要点什么？”这店小二看起来相当热情。

              “要一间普通客房，一会儿弄几个好菜送到房里，就先这些吧”

              “好咧，少爷您楼上请。”小二麻溜的把尧禛带到楼上。

              楼下的吵闹争论依旧继续，即使因为他招惹了一些人的注意，等他上了拐角看不到人了，那些人就又投入其中。尧禛隐约能听到一些“渍，嗯”“类似的意味不明的语气词，不知又是在议论谁。不怪他们明目张胆，而是尧禛耳力太好。

              尧禛打量了下干净的房间觉得挺好的。一张床，一套桌椅，另加两件方便使用的简单家具，尧禛还算满意。

              “少爷，您看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别的事了，你下去吧。”尧禛前几日一直躲着老爹派出来找他的人，绕了漠北雪城好几一圈，终于把跟在后面的几条尾巴给甩掉了，终于清静几天可以一个人自在逍遥。店小二下楼的空档心中叹息不知谁家的小少爷出来遭这罪，况且现在外面还不太平，又转念想自己操的哪门子心。麻溜的下楼给那位少爷张罗酒菜去了。

                下午无事，尧禛换了身衣服出门，是江湖过客们常穿的黑色劲装，方便又低调。

                晃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前出事的地方早被清理的一干二净，现在也没有别的头绪。雪城并不如孤云城热闹繁华，尧禛不禁想到要是缥缈在就好了。两个人能做的事就多了，还能带他一起去喝花酒，虽然出于好奇强拉着缥缈一起去了一次，进门还没坐下就被一群姑娘拉扯的东倒西歪，他实在是怕了那些推推嚷嚷在他身边挤作一团的姑娘们，酒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吓的两人落荒而逃。想到此不由的一阵胆寒，摇摇头，驱散了这个念头。

                最后还是回到了客栈，躺在床上闭目休息，想着这两天打探来的消息，之所以躲着孤云城的人就是怕他们阻止他调查这件事，回去再告诉他老爹就不止是让人来寻他这么简单了。只是道听途说的消息不见得全部准确，嗜血残忍的妖物，为何惨遭毒手的都是修习道法之人？这几日在雪城也不见有人查探，前几天在躲人乱窜的时候貌似还看到了金月崖的人，只是那时候看的不清楚，也没有深思细想，如今想来，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 

      半开的窗户缝里飞进来几束光点，只是绕在窗边探头探脑，一会儿又悄无声息的飞出去了。待尧禛睁眼去看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