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借个火不?”
我一抬头,就看见一男的站在我前面一点,愣了片刻,听他这么一问,我低头又打了下火机,还真就打不燃了。我一乐,这可真是来的及时。
“哇哦,我还以为是老师。”
我从他手上接过火机,摸了一下,Zippo,有钱啊这人。
那男的笑了一下:“你不也没被吓着嘛。”
“嘿嘿。”我耸耸肩,也跟着笑了一声,吐了口烟,盘腿坐回地上。
“该回寝室咯,怎么还跑这地方烧烟?”
“这不憋了一下午么。”
说完我叼着烟,眯了眯眼,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人谁啊?我又抬头去看他,套了件黑色外套,拉链给拉上了,夏季校服的红色立领翻出了一角。
高几的啊这是?我隔了层烟去看他,树影和围墙外昏暗的路灯让我看的模模糊糊的。
“干嘛憋,这学校查的又不严。”那男的边说,边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又拿了出来,愁着脸对我说:“这就尴尬了,同学,给根烟呗?”
看他表情,结果是带了火机没带烟,这可好,我俩正好互补了。我乐的止不住,抖出根烟给他。
我们两个一个坐一个站,在操场角落的大树底下抽起烟来。
我心里自己琢磨着,明天该买个新火机回来,今天要不是运气好碰上个人,那没油的火机估计能把我气死在树底下。
过了会儿,那男的一抬腕,看了眼,扔了烟对我说:“该走咯,还有五分钟关寝室门。”
“嗯?”我一挑眉:“怕啥啊,对面小树林里耍朋友的都还没走呢。”
他咯咯咯的笑起来:“但我俩不是耍朋友的啊。”
我站起来把烟头踩灭了,给捡起来扔进草丛里,又把他扔在地上的给一起丢了进去。
走之前我拍了拍裤子,甩了他一句:“我跟烟耍朋友呢。”
他跟在我后面笑:“嘿嘿,那我不是第三者吗?”
“对啊。”我说:“来跟我抢烟的。”
回来寝室,我一走进门,王小朋友就抽鼻子:“好大一股烟味!”
我干笑一声,坐床上把外套脱了,低头凑上去自己闻了闻,也吓了一跳:“嗨呀这件衣服吸味道啊。”
“才发现啊。”
我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那宿管不会闻着了吧。”
我上铺从上面探了个头出来:“闻到了你就GG了。”
我点头:“是得GG……还有你把头拿回去,头发披下来怪诡异的。”
我上铺:“嘻嘻嘻。”
我:“……”
我上铺:“嘻嘻嘻。”
我把鞋一脱,觉得看着再看她就要辣眼睛了,拉开抽屉找书,边找边说着:“你等到,我晚上等你睡着了点两个烟塞你鼻子里去……”
“会死人的。”
“要弄死的就是你。”我直起身来反手拍了下她脑袋边上的床架,她一抖就把头缩了回去。
我把书扔床上,准备拿衣服去洗,手一提,啪嗒一声,一个火机给掉地上了。
我的天。
我脚一软,赶快蹲下去捡起来,上上下下在手心里翻了一转。真棒,边角都给我摔出擦痕来了。
欲哭无泪,心痛之余,我才反应过来这是那个男的的火机,我给忘还过去了。
心里又想,这不对劲啊,我记不得他总记得呗,当时给他点烟的时候,他怎么就不要回去呢,害我顺手揣进了包里。
“什么时候买了个新火机?你那一块钱塑料的呢?”
马小朋友站在我后面问我,我仰头一看,叹了口气,站起来的时候把火机揣进了裤包里。
“捡嗒。”
马小朋友斜我一眼:“说砸你头上的我都信。”
我笑了一声,心里想着:得,我认都不认识那个人,没印象,怎么还回去?难不成我还得在那颗树底下等他自儿个上门?想到这我就狂笑起来,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像那什么守株待兔似的。
正看着书,突然眼前就黑了,十点半寝室熄灯了,我气得不行,因为再翻一页就是高潮部分了,这个时候给我脑袋上套了个黑黢黢的麻袋,时间掐的刚刚好。
我不甘心,拿手机出来开手电筒,打算照着看完。
手机刚一摸出来,就抖了四下。
我纳闷,谁这时候发我消息呢?犹豫了会儿,我把那页书给折上,翻扣扣出来看。
一个同班的男同学给我发了四条消息,我一看,四条消息,每条就一个字。
我
的
火
机
我笑出声来,手一抖,手机掉桌子上,砰的一声,我室长一掀被子:“宿管在外面小声点。”
“我错咯我错咯……”我连忙认错。
门突然就被重重的敲了几下:“还不睡觉!说什么话!”
我一下子又闭上了嘴,在黑暗里和我室长大眼瞪小眼,我室长又一拉被子,睡下去了,我就低头看手机。
我打字:你谁啊?
对面说:我跑对面寝室用你朋友扣扣找你呢!
我一乐:对面寝室?一层楼啊,原来你是我们年级的。
对面说:没印象啊?
我说:这还真没。
对面说:我很低调的。
我说:看得出来,我之前还没发现咱们年级多了个抽烟的。
对面说:这不发现了吗。
我坐在床上咧嘴笑了一下,站起来拿台灯出来,夹在臂弯里,回他消息:我烧烟去了,你还要借我同学手机多久?
对面很快就回到:那不借了,用自己的。
我逗他:哦,我关流量了。
对面说:关呗。
我一耸肩,搬了个板凳到厕所里,开了台灯,光是偏昏暗的暖黄色,把狭小的厕所照的昏黄。
我拿了耳机拿了书,刚坐下,翘了个二郎腿打开折好的那页书,抖了根烟叼着,火机一翻,咔哒一声,窜出来一簇火苗。
我盯着蓝色哑漆的外壳,和那簇火,仔细看了几眼,也没觉得Zippo的煤油火打出来跟我那一块钱塑料的有什么不同。
嗯……我凑上去吸,想着,管你几百还是一块,能点着烟的就是好火机。
手机突然就震上了,从我腿上一滑,啪一声摔在地上。
我日。
手忙脚乱捡起来一看,裂了几道缝。我分不清这钢化膜顶不顶用,不知道是这膜裂了还是屏幕裂了,但反正摸着屏幕都快哭了。
屏幕上亮着,一个未知号码打了进来。
我一接,对面一男的就问:“你手机掉厕所里了啊?接个电话那么磨蹭。”
我恼火:“你要打电话能先通知一声不我的哥?”
“行啊,下次呗。”
“哪来的我号码?”我书一放,抖了抖烟问:“说呗,打电话干啥?”
“我刚才听见打火机的声音了。”
我一听,琢磨着:“您老耳朵好啊?这男生女生寝室隔了多远你也听得到。”
对面一笑:“都在一栋楼还能隔几公里路出来?这学校穷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没话说,宿舍倒也真的都在一栋楼,左边开个门女寝,右边开个门男寝,我晚上洗个澡都能听见隔壁男寝高歌的声音。
“说正事呗,明天还我火机啊。”
“自个儿忘了,背时。”我撇嘴。
“得,我记性不好。”
“看到出来老人家。”
对面不高兴了:“怎么总说我老呢?”
“不老啊,那小朋友行了吧?”
“你认识的人除了小朋友和老人家之外就没别的了嘛?”
我一想,乐了:“还真是。”
“你爸妈?也老人家?”
这个问题我想了会儿,说:“哪能,两个小朋友呢。”
“小朋友还能养个你出来,咋养的?”
“闹着闹着就养起来了呗。”
“见过穷养富养的,还没听过闹着养的,怎么个闹法啊?”
我咧嘴笑了:“闹离婚呗。”
对面哎了一声,也跟着我笑:“感情不错嘛。”
我眨眨眼笑道:“那是。”
走之前,我盯着不远处绿荫道上一片被公告牌照的惨淡淡的白光愣了会儿神,那人就站我身后问:“发什么呆啊?”
我回头:“我说同学,刚才看见人影了没?”
“玄学看多啦?”他白我一眼,黑漆漆的树底下我大概看的清个眼白。
“你不害怕啊。”我一抖肩,转了个弯。
他挺气的:“我这一男的信这些干嘛?”
“扯呢,这分什么男女。”
我无所谓的说了一句:“是个人都有怕的东西嘛。”
没想到他脚下一顿,不走了,我扭头看他盯着我,月黑风高怪吓人的,心想:这人怎么了哦?
他盯着我问:“你有怕的东西吗?”
我也没继续走了,索性坐在一旁的花台沿上,说:“有啊,没烟抽我最怕。”
他突然就皱起眉来,我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个表情。
皱眉时就像两条钢筋迸起,眉心夹杂了一团废墟。
“为什么抽烟?”他问我。
“因为……”我差点就顺着他的目光答下去了,顿了顿,搓搓手指,我又开始想抽烟了。
“咱们不说这些了,待会儿寝室关了谁都不好玩,行不?”
“行。”他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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