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文捂着自己被扇红的嘴巴，蜷缩在阁楼角落瑟瑟发抖。她尽力的吞咽着喉咙里抑制不住的呜咽声，泪水朦胧了她的眼帘。

她今年十八岁，刚过成人礼。打她的是她的父亲，因为她在父母的争吵中帮妈妈说了话。晓文不明白为什么二十多年来，父母之间的争吵永远围绕“钱”，为什么他们永远不能像其它家庭一样和睦相处。多年来，她在爸妈的争吵声中长大，在母亲哀声叹气、父亲的不闻不问中长大。她不明白为什么作为一个男人，父亲总是要算计着母亲那些拖着病躯赚来的微薄工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算计着家中的开销用度，一分分的攥着自己的钱不肯松手。

但她知道的是父母之间没有爱情，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父亲也根本没有生育能力。他需要的或许只是一个貌似正常人家庭的外壳，以及来自周围人正常的眼光，至于壳子里面是怎样他根本无暇顾及，他已被牢牢的粘连在别人的视线里逃脱不开。有时候他也会出于残存的男人的自尊去维护尊严，欺压依附于他的那个女人。至于母亲，她不是不想离开，她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没有母亲。再等等，等她长大些，懂事些吧。于是一年又一年，晓文十八岁了。

十八岁，成人了，晓文是这么想的。她知道母亲过得很煎熬，她拼劲全力去挽救这个风雨飘摇、分崩离析的家。可是就在刚刚，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渺小可笑。父亲翻箱倒柜的找出母亲那攒了十几年的几万块钱存折，母亲争抢不过，哭天喊地，倒在地上撒泼打滚。她上前劝说父亲把存折还给母亲，却措不及防的挨了父亲一个响亮的耳光。她不知道原来人在金钱面前是这么可怕，她愣愣的倚着门框，泪眼朦胧的看着其它人上前劝说。

有时候，晓文会想自己在父亲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是一个名义上的子孙后代、养老送终的工具？还是一个赤裸裸提醒着他自身缺陷与耻辱的眼中钉？他的心中是如何想自己的呢？他知道自己早已知道了一切真相，却仍可笑的痴念着家庭完整吗？

这些话晓文从未问出口，但问出来又怎样呢。不还是得像母亲那样稀里糊涂的过日子吗？生活的艰难与不易，她早就知道。离开永远不会像电视剧中那样的潇洒如意，更何况她还没有离开的资本。

晓文擦了擦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从阁楼下来，扯着微微肿起的嘴角对坐在床上抽烟的父亲笑道：“爸，快来吃饭吧……”